看見金燦燦的一片,眼睛都花了,腿一軟,直接坐在地上。
伊玲趕緊扶起來。
吳美娜的母親這才號啕大哭起來,“我現在要這些錢做什麼用?我的孩子已經走了啊!我苦命的孩子啊!當初我不該讓你嫁人啊!我應該把你留在身邊……”伊玲也用手背擦了擦眼淚,“起來吧,美娜是懂事的孩子。她去招他就是為了你們,現在也算是幫她完成了心願”。吳美娜母親哭了許久,緩緩地站起來對伊玲道,“這次多虧你,否則我孩子連個說法都沒有,更別說賠錢了。唉,要不是老頭子的病,我非得叫姓徐的殺人償命”。“您跟我說什麼謝呢,鄉下的孩子多虧你找了人家帶,否則我哪裡能出來賺錢?”伊玲繼續道,“美娜這孩子死得冤,我看不過去,只有出這招了”。“可憐我孩子,連個全屍也無”。吳美娜的母親忘不了伊玲親自剖開女兒屍體的情景。
“別哭了,過去了,過去了……”伊玲拍著她的背,“想想活著的人吧!我們去銀行把金子換了去。也值不少錢,先給我哥治病要緊”。吳美娜母親這才回到現實,擤了一大攤鼻涕,擦在鞋背上,“我們出去吧”。回頭又問了問伊玲,“你沒把那孩子嚇出什麼病吧?其實她對我家美娜挺好的”。“沒事了,她似乎有男朋友在保護她”。走到靈堂,吳美娜母親對伊玲道,“得把蒲團上的針卸下來,萬一別人來拜扎到了可不好”。伊玲照著做了,對吳美娜父親道,“哥,我跟嫂子先出去了,你在這等著”。吳美娜父親一陣咳嗽,看來住院在即。
伊玲想起曼麗那天洗澡的事心裡有些內疚。實際上她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只是因為父親的過錯,卻要承擔驚嚇,還好臉上那道疤痕未傷到筋骨。
那次曼麗帶吳美娜最後一次去藥店時,徐偉良單獨跟吳美娜談話,並未發現伊玲正在裡屋後面的茅廁裡,他只道是沒人在,豈料伊玲一字不漏全都聽到了。
伊玲剛想抽時間去勸勸吳美娜,卻沒想到自己晚了一步。見徐偉良裝作沒事一般,心裡自是氣憤。伊玲輕易地配了曼麗屋子的鑰匙,又找了一模一樣的藍色旗袍到曼麗家裡嚇了她好幾次。最後一次是在半夜,從窗子裡看過去,君初守護在她床邊,輕輕哼著類似搖籃曲的調。伊玲不忍打擾。再說男人通常不相信鬼神,萬一抓個正著,豈不是害了吳美娜一家人。索性在窗沿的草叢中蹲著等曼麗睡著了再進去。
她看見君初走的時候吻了曼麗的額頭。
她看見君初關門的時候輕得不能再輕。
她看見燈下曼麗像嬰兒一樣滿足的表情。
伊玲等到半夜偷偷進去,在茶壺裡放了致幻液。她知道曼麗起來口渴一定要燒水喝,又擔心她換一壺水,就在壺的邊緣還有碗的邊緣又放了些。
一切只為了報恩,沒有哥哥嫂子,她早已經被人把脊樑骨戳碎,或者淹死在眾人口水裡。一個寡婦,懷著一個不知道是誰的孩子,夠村裡的人嚼舌根了。哥哥嫂子在村裡是好人,挺身而出,叫她搬了過來住。嫂子是最累的,要照顧兩個人,伊玲坐月子時嫂子起早貪黑無怨無悔地伺候著,家裡沒什麼好東西吃,嫂子去鄰村偷了一隻母雞,被抓住打了個半死,還不忘記磕頭求人家把雞拿回來。
現在一切都已經過去,伊玲想等哥哥治好病,米雯生下孩子就回家帶自己的小孩。繁華上海,終究不是自己的安身之所,吃多少穿多少,被誰愛被誰害都是註定的。
曼麗沒有想到在上班的路上會撞車,還好開車的司機剎車踩得快,否則自己非得從車窗裡飛出去,曼麗嚇出了一身汗。
對面是一輛黑色的轎車,從裡面走出一個年輕男人,約莫二十二三歲左右,穿著美式軍大衣,皮靴踩著殘雪,留著時興的背頭,顯得略老氣,對司機大吼,“你他媽的不長眼睛啊,我的車你也撞!”司機已經嚇得面無人色,其實曼麗坐的這輛車傷得更為嚴重,那輛黑轎車只是車燈破了。本來是個岔路,那輛車大概是想抄近路,突然從巷子裡拐出來,司機來不及反應就撞上了。這條公路是郊外,平時車很少。
那人看了看曼麗,語氣似乎緩和了些,但仍然帶著霸道的凶氣,“下來,你看我的車撞成什麼樣子了!”司機是個老實巴交的中年男人,留著老式的西裝頭,趕緊下車,“對不起,對不起,我賠您的錢”。“賠錢?”那男人叫囂道,“你知道不知道我的車值多少錢?老子有的是錢!”“對不起,因為送那位小姐急著去奧斯曼電臺,所以開快了些,求軍爺高抬貴手,車我負責修”。司機瞥了瞥牌照,是法租界的,看那打扮肯定是軍官無疑。
“奧斯曼電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