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點點頭:“皇宮是挺不好的,以前師父帶我去裡面玩過一次,漂亮是挺漂亮,只是太大,裡面的人太過戾氣。”說著對我笑了一下,“你父皇對你還挺不錯的。”
我沒有說話。
他看著我繼續笑,然後慢慢將頭湊了過來,輕輕道:“則寧,為什麼騙我?”
我抬眼看他,沒有說話。
他還是笑著,不過眼神卻開始變化,看起來很有點……悲傷。
“不喜歡呆在皇宮裡?那你喜歡呆在外面麼?你覺得宮外這花花世界好麼?”說著他伸出手撫上我的臉,“則寧,我們相識這麼長時間以來,我從沒見你快樂過。你今年才十七歲,而我卻一直覺得你像七十歲。”他的手慢慢滑到我的眼睛上,“這裡,你的眼神,永遠都是那麼悲涼。”
我看著他,看著他清麗的面容細長的眉目,忽然覺得和平時那個懶散的傢伙不是一個人了。原來他也不總是自由散漫頤指氣使飛揚跋扈,這都是因為他比我年長几歲麼?
生活是不是永遠能都這麼艱辛,或者僅僅是在少年時?
就在我悵惘間,他忽然站直了身,拍拍我的肩頭道:“想做什麼說一聲。”說完便出得門去。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我才忽然想到我和他白天時候還為則炎的事冷過臉。這個人啊!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和舒漫歌整天晝伏夜出,一直在收集張守福賣官鬻爵貪汙的證據。幸好漫歌武功高超,帶著我出入太守府如進自家後院。而我也運用職業的敏感四處探聽坊間的說法證據。現在整個店幾乎都由小松自己打理,每次見到他都會聽見他嘮叨人手不夠。
“這個怎麼辦?”舒漫歌點著桌子上的一疊紙抬頭問我。
我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這段時間在漫歌的幫助下我們找到了大量證明張守福貪汙的證據,但沒想到除了那些證據外,我們還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則炎他……在北部山區秘密訓練私家軍隊。張守福搜刮過來的財富大部分都被則炎用到了那裡。
不是死士,不是暗衛,而是軍隊。我們偷偷去看過,是真的用於打仗的那種軍隊。大約有兩三萬人,但武器裝備都是市面上最好的,甚至每個人都有軟甲。
我知道這不是那個人命令他做的。自從九年前他派兵鎮壓潮平山起義後國家便很少有戰事。不管他對我如何,在治理國家對待百姓上,他一直都是個好皇帝。
“必須告訴他。”我看著舒漫歌道。
私下操練軍隊是會連坐的死罪,沒有人會這麼幹。但則炎是皇子,這所有的一切卻都變為了正常,因為在皇家競爭中,有一支只聽命於自己的軍隊勝算會大的多。
到目前為止,那人一共有過八個孩子。大皇子是一個妃子所生,但生性懦弱從不參與政事只愛書畫;二皇子三皇子是雙生,不過二皇子生下便夭折;則炎是四皇子,接下來是我,然後是六皇子則琪,最後一個是則歆。
不過幾個皇子都是妃子所生,皇后只育過一個公主。其中則炎和則歆一母同胞,都是慧妃所生。
照目前的形勢,大皇子不足為懼,能與則炎較量一番的只有老三和老六。若是以前則炎絕對不會做私自屯兵這種事,因為他雖然與我一樣沒有母妃了,但其弟則歆則是備受皇帝寵愛,他們舅父一家在朝上也頗受重用。則歆身體羸弱常年靠藥物維持,皇位自是不可能,所以勝算最大的就是則炎。
但兩年前則歆早夭,皇上傷心過重竟嫌看見與他相似的舅父一家會生悲而將他們調出了京城,想來因此則炎才急了眼。
可……那人,不是還未到四十麼?我記得我出來時他身體很健康,因為常年騎射練武,看起來只有三十一二一樣。則炎怎麼會現在就開始準備了?
難道……
心不由一緊。
我知道則歆的死對他打擊有多大。則歆剛過世那幾天,我常常看到他站在則歆的院子裡一呆就是一下午,面容憔悴神情落寞,彷彿突然之間老了許多。
我在很小的時候把他當父親看待,總是希望他摸摸我的頭,或者在我被別人欺辱的時候站出來護著我。愛上他之後便不一樣了,他就是我希望成為的那種男人,會冷酷會溫柔,會深情的親吻你將你用力摟在懷裡。可那幾天看著他,我卻忽然又覺得他是父親,是因為自己疼愛的孩子夭折而傷心的父親。
可惜,不是這樣。
則歆是他最後一個孩子,則歆出生後他便再也沒有要過孩子。
則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