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事見徐曼青臉色青白,心裡也是沒個底。這東家的眼線把事情傳過來的時候只是說了太后想要見見徐曼青,具體太后她老人家到底是怎麼忽然就記起這茬事來的實在弄不清楚。
如今這沒了上下文做語境,徐曼青也搞不懂究竟是福還是禍。這些天也怪她把精神鬆懈下來了完全沒惦記著這件事,如今訊息一傳過來難免措手不及、方寸大亂了。
“有沒有說讓我什麼時候入宮去?”徐曼青扶著發痛的額頭問。
大管事道:“聽說就是這兩三天懿旨便會下來,好在東家那邊收到訊息還算是早的,嫂子您趕緊隨我到珍顏閣走一趟,東家已經請了彭國手過來教導你入宮禮儀了。”
徐曼青穩了穩思緒,這才道:“管事稍等,容我跟婆婆交待一聲。”
這事來得太突然,況且入宮那日怕是會有宮裡的人過來領人,怕是瞞不過項寡婦。如今想起之前從尉遲恭嘴裡聽來的太后說的那幾句話,徐曼青便覺著腳底生涼——若她這次入宮真有個好歹,項寡婦這邊也不能全無應對才是。
待徐曼青入了內室跟項寡婦提了提了近日要入宮一趟的事,項寡婦驚得差點沒從床上跌下來。
徐曼青堪堪過去扶了,只見項寡婦臉上又喜又憂的——喜的是這個兒媳婦太能幹,連宮裡的貴人都開始惦記上她的手藝了。可憂的是自古以來伴君如伴虎,雖說這高太后還算不上是真正意義上的“君”,可看她之前垂簾聽政的威勢,差得也八/九不離十了。
項寡婦拉著徐曼青的手一震猛搖:“青妞啊,你說這好端端的怎麼會被這樣的貴人給惦記上啊?”
徐曼青苦笑道:“我也不知。或許是我之前給上過妝的哪家貴人在太后她老人家面前提到了我,讓她起了興趣罷。”
項寡婦嘆氣道:“如今木已成舟,這去得去不去也得去。只是這宮門深似海,你又是平頭百姓家的媳婦沒個可依靠的,若是有個好歹都沒人能幫你說句話喲!”
這上妝的事全看被上妝的人的主觀喜惡,這徐曼青的妝若是上好了,那便是太后跟前的紅人,可若是上不好呢?
項寡婦平日裡小門小戶的待習慣了,根本就養不出來什麼野心。現下不愁吃穿的,心底實打實地不願意自家兒媳婦去冒這種險。
天家富貴這種東西平日看著是挺尊貴,但殊不知這背過身去又有多少打落牙齒和血吞的苦處?有多大的嘴吃多大口飯,她是從來沒想過徐曼青會碰上這種機緣的。
別說項寡婦想不到,徐曼青自己也沒想到。
她當初要做妝師這一行不過是為了改善一下生活質量罷了,誰知如今這雪球越滾越大,明顯已經超出可控範圍了。
可就算心裡再慌,徐曼青在項寡婦面前只得強顏歡笑地安慰道:“娘,如今你媳婦見過的朝廷大員也不算少了,就差沒見著親王一級的人物了,這期間也沒見有出過岔子不是?這宮裡也不全是洪水猛獸,若是能讓太后她老人家看上,以後的富貴榮華還能少得了嗎?”
項寡婦搖頭道:“我這老婆子活到這歲數,土都快埋到我的嗓子眼了,哪還會奢求什麼榮華富貴。只要望山能平安歸來,奮兒能學有所成,你能喜樂安康那便足夠了。”
徐曼青抹了抹眼角的淚,笑道:“娘,您是有福之人,這些願望定都會實現的。”
好不容易才將項寡婦安慰好,徐曼青臨行前又事無鉅細地交代了紅兒和小翠一番,這才跟著大管事到了珍顏閣。
果然一進閣裡,尉遲恭便已經陪著彭國手候在那裡了。
如今上意不明,尉遲恭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好在彭國手算是一劑定心丸,她之前曾有過伺候太后的經驗,雖說不是高太后欽點御用的妝師,但還算是少有的幾個跟太后打過交道的人了。
現下時間緊急,宮中各種禮節繁瑣,況且還要涉及到太后平日裡喜歡的妝法、首飾和髮髻等等細節,籠籠統統地說道一遍少不得也得花上三五天的時間,可現下卻只有短短兩天,要準備起來實在是太倉促了。
徐曼青如今也顧不得掩飾自己識字的事了,幸好她家裡有個識字的婆婆,加上她寫的一手雞爬一般的毛筆字和缺筆少畫的簡體字,倒沒人懷疑她是個初學者的事實。
這畢竟是一有差錯就會掉腦袋的大事,宮中講究甚多,就連斟茶的茶壺放在桌上的朝向都有規制,不用筆記下來回去惡補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這兩天徐曼青就跟趕場似的大清早便出門,一直熬到晚上戌時過後才被送回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