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呢?”繼芳眼睛微眯;享受著孩子的吮吸:“按輩分是個仁;叫個範仁什麼的。”她說。
我沒有答腔。繼芳又說:“要是你不樂意;就讓他姓羅。”我只是想著給孩子起個名字;並沒有想要姓什麼;更沒有想到輩分什麼的。可繼芳既然說了;我就不得不想。但一想之後;結論那還不是肯定的嗎?我對繼芳說:“孩子還得姓範。”繼芳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那叫個啥名呢?”她問。
我不禁想起;為了來縣醫院生這孩子;我拼命地種生姜、賣生薑;懷揣著賣生薑的錢這才心裡踏實地前往夢安。雖然;後來那賣姜的錢也沒有用上;但這番辛苦和心思還是值得紀念的。於是我說:“就叫生薑怎麼樣?範仁姜;要不叫範生薑、范姜生?紀念我們把他帶到縣城裡來生。”
沒想到;繼芳一口否定:“這個名字不好聽。”她說;“鄉里鄉氣的;要紀念也要紀念是怎麼把他生下來的;他爹;你說叫他銀針好不好?”
“銀針?”我說。說實話;這個名字的確比生薑好。但我覺得太顯擺了;沒有生薑來得樸實。我很納悶;繼芳什麼時候變得時髦起來了?
“還是用老范家的姓;不用他們的班輩;就叫範銀針。”繼芳說。
“範銀針;範銀針。。”我念叨著;努力想從這個名字裡體會出某種我所不能理解的深意。
最後;銀針的名字還是李書記拍板的。當他聽說我和繼芳的分歧後;再一次來到病房。
李書記說:“生薑太土;土得掉渣兒;當然是銀針好啦;而且意義重大!你呀———”李書記抬起手來;猛地在我的後背上擊了一掌;“雖然讀過高小;有一點文化;但真的沒有女貧下中農的覺悟高;簡直不能比!”於是;我們的孩子就叫“範銀針”了。
34
盧書記特地從縣委調了一輛吉普車;送我們回老莊子上。
到達大範大隊部後;就再也沒有公路往下面去了。於是我們就在大隊部裡等著;範書記派人去一隊喊禮九;讓他趕著牛車來接人。司機被請進屋裡;好煙好茶款待。繼芳抱著銀針死活不肯從吉普上下來;直到禮九的牛車嘰嘰嘎嘎地進了橋口。也難怪;從今往後;她大概再也沒有機會坐汽車了;能賴一時是一時呵。
訊息傳得很快;和禮九一起來的還有老莊子上的鄉親們;男女老少一大幫。與其說來接繼芳;還不如說是來看熱鬧的;看看我們是如何風光的。在大夥兒的注視下;繼芳很不情願地下了吉普;我扶著她上了牛車。那些個家當;從木馬搖籃到煤油爐子以及鍋碗盆勺、沒吃完的營養品也都從吉普上被搬到了牛車上。
村上的人對我們不免刮目相看;都說這回我們賺大了;空身而去;回來的時候不僅抱著一個大頭兒子;還得了這麼些東西。敢情下回生孩子他們也得去縣城的醫院了;為巧他媽看來得失業。自然我們沒有提剖腹產和針刺麻醉的事。
回到了久違的家裡;繼芳繼續坐月子。從早到晚;來人不斷;都是前來探望繼芳的村上的婦女;圍著木馬搖籃嘖嘖稱奇。一撥人走了;又來一撥。繼芳也不知道疲倦;除了奶孩子;就是說那些縣城裡的新鮮事兒。她確確實實是風光了一回。好在老莊子上的人迷信;男人是不能進月子房的;否則;來的人還會更多。大夥兒看我的目光也有變化;不再那麼奇怪了;而是充滿了真心實意的羨慕。
為好一家更不用說。為好媳婦幫著照顧繼芳;大閨女在邊上遞遞拿拿。為好則替我應付來客。他站在園子裡;送往迎來;儼然是一家之主。看得出來;他非常高興;覺得很有面子;臉上有光。二閨女、三閨女領著正月子在兩邊的屋裡屋外竄進竄出;一個勁地瘋跑著。兩家人越來越像是一家人了。回首為國被為好打死的往事;我真的不敢相信呀。
轉眼到了中秋節;為好決定要拜月。
這天傍晚;我和為好把他家堂屋裡的那張大桌子抬了出來;放在房子前面的空地上;挨著井臺。二閨女和三閨女來來回回地跑了好幾趟;從屋子裡端出一些碗碟;放在桌上。那些碗碟裡分別放著月餅、瓜子、鹹鴨蛋、菱角之類的吃食。與此同時;為好家鍋屋上的煙囪火星直冒;風箱拉得哐啷直響———為好媳婦和大閨女還在灶上忙活。月亮升起來的時候;二閨女、三閨女竟然從屋子裡端出了八大碗;有魚有肉的;桌子上都被放滿了;簡直比過年還要豐盛。看這架勢;為好一家忙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為好不知從哪裡弄來一隻小香爐。雖然是泥巴做的;但畢竟是香爐;有一個插香用的“肚子”和三隻腳。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