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咱們就開啟天窗說亮話吧;我們經過研究;如果你們要在醫院裡生孩子;就必須施行剖腹產。”
“剖腹產?”我說;有點發蒙;一時想不起來這話的確切意思。
“就是動手術;從肚子裡把孩子拿出來。”李書記說。
“這;這是為啥。。”李書記打斷我;說:“並且剖腹產的時候不打麻藥。”這回我總算是明白了;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李書記停頓了片刻;大概是在看我的反應。然後他說:“我們打算施行針刺麻醉;就是用針灸的方式進行麻醉。你們放心;技術上非常成熟;我們的人專門去南京軍區總醫院裡學習過。”
我小心翼翼地問:“有人做過嗎?”
李書記一拍桌子:“問題就在這裡!”他說;“夢安沒有人做過;但南京、上海;全國做的人多哪去了!也是縣城裡的人思想覺悟不高;不要說是剖腹產;就是自然分娩動個剪子什麼的也要求打麻藥。因此;這種體現了無產階級醫療戰線勝利成果的技術始終沒有用武之地;你們是貧下中農。。”
我脫口而出:“那我們也要求自然分娩;要求打麻藥。”
李書記突然就動了氣。他“呸”的一聲吐出一口痰;大聲說道:“要自然分娩你們回村子上找接生婆去;來這裡幹什麼!”李書記用鞋底在桌子下面擦著痰;口氣稍稍緩和:“我勸你們再認真地考慮一下;如果同意手術;費用我們醫院全免了;每天還有補助。
再說了;剖腹產明天就可以進行;自然分娩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呢!這當口隊上的農活忙吧?你在這裡陪著媳婦也不是個事情;耽誤掙工分。再說了;你們多住一天旅社就要多花一天的錢。”
的確說得句句在理;這孩子不是說生就能生的。這次檢查以後我們還得趕回老莊子上;等繼芳快生的時候再來。也不知道到底哪天生?要住多少天的旅社?不說住店上醫院的錢;就是禮九送我們也得來回好幾趟;人情大了也欠不起呀。但如果說;要平白無故地在繼芳的肚子上劃上一刀;我覺得還是沒法接受。看來唯一的辦法就只有回老莊子上找接生婆了;找為巧他媽。和老莊子上的人打交道;不僅是我的命;看來也是繼芳的肚子裡我孩子的命;是無法抗拒的。
想到這裡;再多說也無益了。我站起來去攙繼芳;對她說:“我們走。”
繼芳賴著不動。她說:“能省錢呢。”看我的目光裡充滿了乞求。
見她這樣;我就更不能讓她的肚子上挨刀了。“你不懂。”我說;“剖腹產是要劃開肚子的;能看見裡面的腸子!”
“劃就劃嘛;我又沒有那麼金貴。”繼芳還是不肯動。她的身子那麼沉;我一時半會兒也拉她不起。
這時;李書記又開口了:“還是女貧下中農的覺悟高。”他說;“再說了;剖腹產對男同志好啊;孩子不從下面走;那兒也不會松呵。”我注意到;那幾個呆若木雞的醫生互相看了看;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容。
32
我終究沒有拗得過繼芳;最後我們同意在縣醫院裡做剖腹產。當時繼芳就被送進了病房裡。我則回了小旅社;打發禮九先回老莊子。
後者駕著牛車;哐裡哐啷地出了旅社院子的門。我囑咐禮九一個月以後再來;接我和繼芳;還有伢子。自然我沒有提剖腹產以及針刺麻醉的事。禮九沒有結過婚;也沒有孩子;因此多說無益;說了也是白說。
禮九走後;我再次返回了縣醫院;找到了繼芳的病房。繼芳已經洗過澡了;換上了病號服。整個人煥然一新;甚至神采奕奕。繼芳變漂亮了。一幫護士正圍著她;又是量血壓又是做記錄。病房裡四壁雪白;床單雪白;天花板上的日光燈開啟以後;更是白得不可思議。
只有一張病床;繼芳半躺在上面;蓋著雪白的被子;正在吃一隻削好的蘋果。繞成一圈一圈的蘋果皮還放在床頭櫃上呢。顯然那蘋果不是繼芳自己削的。別說是蘋果皮;就是蘋果在此之前繼芳也沒有見過;更不用說吃了。站在這個富態的孕婦面前;我不免有點自慚形穢。
這種感覺自打我們在一起以後還是第一次。後來我意識到;讓我感到慚愧的不是繼芳;而是這間病房;這樣的地方;心裡面多少踏實了一些。
那個年輕的醫生走過來;告訴我說;這是一間單人病房;沒有其他病人。晚上我可以在這兒過夜。說完;他就帶著一幫如花似玉的護士出去了。
我在繼芳床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了整整一夜;沒有睡著。繼芳讓我上床來睡;我死活不肯。
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