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幹活。可師傅點一下頭說:“吃飯去吧,下午接著幹。”
曹大屯一臉失望,他把抹布搭在鐵欄杆上,走下來,走過師傅身邊時,他說:“師傅,要不要給你買飯?”
“不用了,我自己帶的飯。”
曹大屯洗乾淨手,跟胖子走出車間大樓。曹大屯並不願意跟胖子一塊兒去吃飯,他打心眼裡不想再跟他們玩了。兩個多月來,他看透了他們的德行。胖子又饞又懶,愛吃愛喝還不掏錢,每次總是想盡辦法讓他曹大屯付錢;那猴子呢,狡猾刁鑽,比胖子還難把握。一個月百十塊錢的工資,一不小心,剛發沒幾天就光了。曹大屯算了算,自己啥都沒買,基本上都是跟胖子他們玩進去的,兩個狗日的這是把我當傻瓜操弄啊。但曹大屯敢怒不敢言,他身單影只,有時候感到自己很無力,如同一根草似的,在野地裡長大,被風吹進城來,城裡的鋼筋水泥根本無法讓他紮根。他不敢得罪他們,他相信他們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的。他忍著等著,盼著早一點兒分車間分班組,並且祈求老天爺可千萬別把他們分到一起。今天結果一出來,曹大屯喜憂參半,喜的是胖子和猴子被分到了溼線,而他來了幹線;憂的是他和胖子都是四班,他們是三班倒,叫四班三運轉,就是每天總有一個班在休息,其他三個班交接班,每個班八小時。也就是說,他和胖子總是同時在廠裡上班,可以說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畢竟兩個車間緊靠著。這不,剛分開三個小時,胖子來找他了。
“你師傅這廝,太他媽的不是東西,有剛報到就讓幹活的嗎?他這是欺負人。”在去食堂的路上,胖子罵了一路,“以後你不能太聽話了,歪門‘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知道不?你要反抗,知道不?”
曹大屯低著頭,聽著胖子罵街,一聲不吭。
“這樣,他要是真欺負你,兄弟,你吱一聲,我喊幾個哥們兒,把這�人放挺,媽的你看他那張吊瓜臉。”
曹大屯看了一眼胖子,看到他由於說話興奮嘴角處泛起的唾沫,心裡實在是不明白,胖子為什麼動這麼大的肝火呢?難道是真的為他打抱不平嗎?
食堂近了,炸刀魚的香味迎面撲來,他看到胖子的喉結上下急劇地滾動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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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廠 5
實際上,師傅是一個挺有意思的人。
上夜班的時候,師傅泡一大茶缸子濃茶,跟曹大屯講他在西北當兵時的故事,一講過去的事兒,師傅臉上的表情就活了,說到高興的時候,還手舞足蹈,師傅最願意講西北的姑娘和那裡的風俗人情。師傅講他有次跟戰友去趕集,看到前面一個女孩掉了一塊手絹,他哎了兩聲,人家好像沒聽見,他跑上去,想撿起來送給人家,就在他彎腰準備去撿時,一把被戰友給抓住了,說:“兄弟啊,你想在這裡紮根不成?”師傅一下子明白過來,原來,是前面的女孩看上了師傅,手絹是人家故意丟的。師傅如果撿起來,這事麻煩大了,第二天,人家會吹吹打打來部隊迎親的。每次說到這個故事,師傅咧著嘴,跟吃了蜜一樣。師傅還喜歡講另一個故事,說有一次他隻身去連隊送信,那時候沒有腳踏車,靠走路,師傅穿過一片莊稼地時,迎面走過來一個婦女,讓師傅吃驚的是,那婦女敞著懷,兩隻乳房活生生地露在外面,師傅當時就傻在那裡,更讓師傅沒想到的是,那婦女手托起乳房,竟然朝他走過來,嘴裡還說著:“你吃,你吃。”這下可把師傅嚇壞了,扭身就跑,跑得比兔子還快。師傅一講到這裡就坐不住了,他在班房裡來回走著,那驚心動魄的勁頭還刻在他臉上。曹大屯也愛聽這個故事,聽到最後,他會笑得前仰後合,這一刻,所有的煩惱都飛走了。
“這是你編的吧?”曹大屯說。
“真的,絕對都是真的。”師傅馬上很嚴肅地說。
有一件事讓曹大屯費解,師傅平時說話和講他這些故事時,濟南口音很淡很淡的,他說的也不是普通話,但話從師傅口裡說出來,很好聽,讓人聽上去很舒服。有一次,曹大屯禁不住問:“師傅你也是個老濟南,你咋就不跟別人一樣說濟南話呢,從沒聽見你說過那些‘歪門、揍式’的?”
“你覺得好聽嗎?”師傅反問曹大屯。
曹大屯搖搖頭。
“不好聽你還讓我說。”
“我倒想學,可咋學也說不地道,人家一聽咱就不是濟南人。”曹大屯笑了笑說。
“同樣是老濟南,這芙蓉街小王府街的人跟天橋那邊官紮營寶華街人的口音就不一樣,十里不同鄉,一點兒沒說錯。你學濟南話,實際上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