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兩兩的誇讚聲伴隨著笑聲轟地一聲在筒子樓下炸開。
小子琦咧著嘴笑,投進了蘇凝雪的懷裡,小手指指著一處,要蘇凝雪去看。
“鴨鴨……鴨鴨……”
小傢伙臉上的水痘還沒徹底發出來,像一塊塊紅斑東一塊西一塊。
蘇凝雪摸了摸她的額頭,確定她沒有再發熱才放心,可是小子琦卻扯著她的衣領子,執意地一遍又一遍地叫嚷著“鴨鴨……鴨鴨!”
……
喬楠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小子琦牽著一隻鴨子在古井四周跑來跑去。
一連串的笑聲飄散在筒子樓的上空。
六月天的傍晚,驕陽映紅了半邊天,在路邊疏散的林蔭下,他怔怔地站著。
蘇凝雪拿著一本書倚坐在古井邊,幾縷烏黑的髮絲散落在她白皙的頰邊,她用手指撩起拂到耳後,稠密微翹的睫毛輕輕顫著,那恬靜而專注的模樣,如刀一般刻進了他的視線裡。
他忘記自己是怎麼走過去的。她聽到腳步聲抬頭,朝他露出一抹笑,外加一聲很居家的問候:“你回來了?”
小子琦看到他,眨了眨眼睛,然後丟了手裡的布帶,顛顛地跑了過來,抓住了他的腿,仰著通紅的小臉,咧著嘴,口水流得厲害。
除了“鴨鴨”兩個字,不管蘇凝雪教她什麼,她都不肯說,還死抿著小嘴,皺著兩條小眉毛,像是對待階級敵人一般警惕地瞅著她。
無奈,只能放棄教她喊“媽媽”的想法,一切隨緣吧!
喬楠回來了,蘇凝雪也不想再待在下面,屋子的鑰匙他給了她,只要她不開門,他就回不了家,換言之,他把這個屋子的居住權給了她。
當她摸摸索索地開啟門回頭,他抱著子琦,低眉斂目地站在門邊,就像一個矜持的客人,等著主人的引領,才會進屋裡去就座。
對於他這樣子的退讓,她有些不好意思,“其實這是你家。”
她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他抬頭望著她,片刻後點頭:“我知道。”
喬楠從圖書館裡帶來的不止幾本書,還有一個小紙袋,她發現裡面有話梅、番薯幹、山楂,還有一些餅乾,她有些錯愕,印象裡,他不是個貪吃的男人。
“我記得你喜歡吃這些零嘴,不知道有沒有沒錯。”
他在桌子上收拾出一小塊的空地,為她擺放這些吃食,她卻窘迫得不敢抬頭,只是握緊了小子琦肉肉的小手,換來子琦哼唧哼唧的不滿聲。
其實,一男一女共住一個屋子還是有很多的不便之處。
前提,還是兩個沒什麼關係的男女,還帶著一個小孩子。
晚飯依舊是由喬楠做的,她帶著子琦在床上玩,偶爾會回頭看他一眼。
屋子就一扇窗戶,一頓晚飯做下來,整個屋子都悶熱得可怕,陳舊的老爺電風扇咔咔咔地搖著,風力卻不大,兩個人的衣服都被汗浸溼了。
也許是附近都是工地的緣故,筒子樓裡的蚊子很多,即便是點了蚊香也沒什麼用,屋子裡的蚊香氣息燻得人頭昏腦脹。
小子琦一吃飽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完全不被糟糕的環境所影響。
喬楠給她燒了兩壺熱水,讓她在屋子裡洗澡,而他自己則跑去樓下的古井邊隨便衝了衝,她聽到樓下打水的聲音,突然覺得沮喪而愧疚。
她只想著自己躲避那些沉重的十字架,卻沒有去考慮這麼做帶給別人的麻煩,喬楠跟她非親非故,何必要這麼照顧著她和孩子?
她衝完涼抱著髒衣服出來,他已經回來了,她的視野裡是一個身材非常有型的男人,並不是肌肉很發達的那種,但肩寬腿長,腹肌非常地健美,他聽到動靜轉頭,英俊的臉上有些詫異,黑色的頭髮上還滴著水珠。
這樣尷尬的局面,雖然是第一次,但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譬如上廁所,也會是一個大難題,他可以去外面解決,她卻必須在屋子裡,只要想想她都覺得侷促不安,當著一個男人方便要有多尷尬。
他把床讓給了她和孩子,自己則在地上鋪了席子睡覺。
深夜,躺在床上,耳邊還能聽到蚊子的嗡嗡聲,她摟緊了懷裡的孩子,奶香味沁入她的呼吸,她卻沒有覺得心安。
想到自己的丈夫和另一個女人現在也正一起摟著一個孩子,一家三口躺在床上幸福地睡覺,忽然悲從心來,鼻子酸澀得堵了,喘不過氣來。
月光灑在地上,她撲閃了下眼睫,瞅著他的後背,久久地出神,然後再也睡不著,悄然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