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有了身份,身為他的正頭娘子,小檀自然不能再把“婢子”兩字掛在嘴邊。不過,面對伶牙俐齒的小檀,阿成倒是輕易不敢高聲的。
又被琉璃打趣了一回,小檀不由惱得咬起了下唇,眼珠轉了轉,突然展眉笑道,“娘子還是莫在院子裡吹風了,今日已是白露,這是阿燕姊姊特意給娘子準備的湯藥,娘子須得乘熱喝了才好。”
琉璃興致勃勃的臉頓時垮了下來,顧不得搭理小檀眼裡的促狹,只是看了看她拿著的那個食盒,憂傷的嘆了口氣,“端進去吧!”
一杯白水,一碟果脯,左右護衛著一個六寸的白色瓷碗,揭開蓋子,是滿滿一碗賣相可疑的醬黑色藥汁。當那濃濃的藥味隨著熱氣蒸騰而起,琉璃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一對聯著川字的倒八字眉。
伸手摸了摸碗不算太燙,她坐在那裡深呼吸了兩口,端起碗閉上眼睛就咕嘟咕嘟往下喝。一口氣喝了大半,忙喝了口白水,又歇了口氣,到底還是分三次喝完了,這才抓了個果脯塞進了嘴裡,苦著臉嘟囔了一句,“阿燕熬的藥怎麼越來越難喝了?”
小檀在一旁笑道,“這頭一回原是難喝些,日後娘子喝慣了便會好些。”
想到這種隔三岔五就要喝上一碗藥的日子足足還會有好幾個月,琉璃的臉頓時皺得更像苦瓜。她自認為算不上嬌氣,可阿燕牌補藥的威力卻絕不是一個簡單的“苦”字能概括得了的,那股混合著苦、澀、辛的怪味,便是吃苦耐勞如她,也是一想起來就了無生趣。
阿燕的手藝小檀也領教過,此時臉上原先的那點得意早已換做了同情,上前在果脯的碟子中挑了一個金黃的杏幹遞給琉璃,“這個又甜又香,解藥味是好的。”又笑道,“都說良藥苦口利於病,阿燕姊姊的藥的確是難喝,對身子卻是極好的,娘子也知道小檀去年生開兒時不大順,若不是吃藥,怎會好得那般快?”
琉璃默默的嚼著杏幹,只覺得嘴裡的藥味似乎更濃了一些。阿燕的藥自然是不差的,如今在西州城,誰不知曉韓醫師的娘子也是治婦人病的行家裡手?這兩年,她手下治好的婦人只怕已很是不少。說起來,自己這幾年的寒症倒是一年比一年輕些,但願今年不要再犯……她搖搖頭拋開思緒,抬頭笑道,“開兒的咳嗽好些了麼?”
小檀笑著點頭,“昨日夜裡就不曾咳了,他倒是比葉兒省心些。”
琉璃笑道,“葉兒如今身子也好了,聽說前天還把小飛敲了一頭的包。”
小檀“唉”了一聲,“她再不敢了,我已狠狠的揍了她一頓,一個女子家,滿坊追著比自己大半歲的哥哥撒潑,像什麼樣子!偏偏小飛和韓姊夫便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老實得可憐。”
葉兒又捱揍了?琉璃不由皺起了眉頭,“你打她做什麼,她長大了自然會好,再說,”她笑著上下打量小檀,“我怎麼覺得,葉兒的性子只怕是隨了你?”
小檀嘻嘻一笑,“哪裡的話,小檀若有這麼大的膽子,早被打殺了!”停了片刻,神色間有些感慨,“葉兒他們是有福的,都是是娘子和阿郎的恩典……”
琉璃忙擺手,“什麼恩典,不過是託了西州的福。”若在長安,奴籍良籍等級森嚴,要讓他們得一個良人的身份,豈是這麼容易?如今阿燕和小檀都是拿著工錢的管家娘子,雖然家中也重新選了兩個伺候內院的婢女,感覺上到底還是略隔了一層。
小檀也轉了話題,“不知這回阿郎他們能打到什麼好皮子,倒正好是做裘衣的時節了……”
門外一陣腳步響,門簾一挑,露出阿燕豐潤的身影,先是問了聲,“娘子用過藥了?”見了案上的那個空碗,便皺眉看向小檀,“你把帖子給娘子看了麼?”
小檀一拍腦門,“我竟給忘了個乾淨!”說著忙不迭的掏袖口。
琉璃忙道,“什麼帖子也值得你跑這一趟,還不快坐下?”接過小檀遞過來的帖子,一看署名,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阿燕已有六個多月的身子,行動間倒還極為利索,笑著向琉璃行了禮,“是祇夫人下的帖子,送帖子的管事娘子已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我自己進來問一聲,禮數上週全些。”
琉璃合上帖子,神色變得有些淡,“便說多謝夫人想著我,我定然會去叨擾。”
阿燕怔了一下,“娘子……”
琉璃揚眉一笑,“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祇夫人難不成還能吃了我?”
阿燕和小檀相視一眼,還是阿燕先笑道,“那我便出去回話了。”
琉璃點頭,“你走慢些,莫著急。橫豎她們也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