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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故人

『色』的場景,禁不住掩扇嗤地一笑,她接過茶,與謝允之笑說了幾句蒔花趣事,自袖中取出一張名單,推至謝允之面前。

上任數日的吏部尚書,翻開看了一眼,道:“知道了。”

蘇蘇望著他永遠淡然的神情,默轉手中扇柄,回想方才與謝氏父子一番密談,忍不住輕問:“……不問問我到底想做什麼嗎?”

謝允之並不想問她提調官員所求為何,他心中,只有些按耐不住地,想問另一樁事。

問問她,為何要借樂安公主之口,給蕭玦帶話,問問她,為何要假意洩恨,以告誡蕭玦,小心行事,問問她,為何要如此待蕭玦…………

其實,也不必問,他總是能大抵猜到她心中所想,這一次,也大概能猜到她為何要如此做…………但,不知為何,他卻仍禁不住想問一問,想從她口中,親耳聽到一個答案…………

從他因沈霽月莫名氣悶開始,從他在空雪齋灑下第一顆花種開始,他的心思,就常常連他自己,也探不明白了…………

蘇蘇見謝允之垂眼不語,烏睫在眼下覆下青影,沉靜如玉,忽地想起,她前世第一次見謝允之,似就是在這樣的年紀。

雖然因樂安公主之故,與謝家沾親,可她做了五年的懷王妃,竟從沒見過枯守空雪齋的謝小公子,第一次見他,竟是在成為明帝的貴妃後,一次內宮宴樂,明帝宣了翰林待召來寫詩譜樂,她才第一次,見到謝允之其人。

那時,她在做什麼?醉酒?醉舞?醉樂?不記得了,成為明帝禁/臠的十五年,日日夜夜,都是同樣的醉生夢死,日復一日,每一天都沒有什麼區別,十五年活得直如一天,終日沉浸在樂舞之中,將自己的心鎖死,活在自己為自己打造的一方金籠裡,以求去避忘所有的痛苦和恨,孑然獨活,不問世事。

她真正正眼去看謝允之,是在寒山行宮,將死之時。

將死之時,她才突然驚覺,這個沉默侍宴了十幾年的青袍男子,竟能一眼看出她心中的死志,她很驚訝,可一生將終,這一點驚訝,也無關緊要了。服下黃泉醉後,他跪地仰首望著她,眸光倉皇,唇顫失聲,她能感覺到,他似有許多話要對她說,可終究仍如那十幾年,沉默下去,寂如幽潭。

此後的史夢中,成為一國之相的謝允之,依然沉靜如潭,無論情勢何等兇險危急,永是面不改『色』,沉著冷靜,在明帝駕崩後,接過至高權柄,於外,分化北漠,打退叛軍,於內,打壓儀王,扶蕭照登基,運籌帷幄,在『亂』世中,掌定乾坤。

明帝駕崩,遺詔與虞貴妃同葬,朝野非議如沸。十年來,謝允之第一次來到地下冰宮、她的棺前。宮人們抬開了棺蓋,她身上是皇后的大紅翟衣,謝允之靜立棺前許久,平生唯一一次違背明帝御令,負手輕道:“將……虞……蘇蘇……火化。”

那是她唯一一次自他口中聽到她的名字,一把火將她燒得乾淨,骨灰灑在山水之間。再後來,大週一統,慕容離兵敗自盡,謝允之辭官歸隱,餘生了寂空雪齋,觀書作畫,吹笛望雪。他常吹《靜夜》上半闕,上闕吹畢,即不再續,亦常取出一方沉香匣,但從不開啟,只是靜靜看著,偶爾伸手拂過。

謝允之一生未婚,於一靜夜離去,死時身邊亦無人。宣帝蕭照大慟,欲親扶靈,以國禮葬之,為謝意之之子謝寧婉勸,道是從前與叔父閒談時,叔父已交託身後事,只令隨葬笛匣二物,其餘所有皆是身外之物,不必入棺。

遵身前所願,謝允之被安靜地葬在謝家祖墓,一身青袍,隨葬一支短笛、一方沉香匣。喪事後,謝寧原要尋些叔父平日詩畫,以作收藏紀念,可翻遍空雪齋,卻無片紙留存,原都已被謝允之死前,一一燒盡。

乾淨來,清靜去,如果此世,她沒有提前與允之相識,他是否會遵循前世的人生軌跡,安然於一待召閒職十幾年,不涉朝野權爭,只在天下大『亂』時,振袖而出,為國為民,力挽狂瀾,其後功成身退,清靜餘生…………

午後的春風,挾著滿園花香,撲面而來,蘇蘇傾身拂過一朵海榴茶,輕嗅問道:“如果明日就是死期,允之,那你今日,最想做什麼?”

謝允之微訝抬首,不答反問:“那你呢?”

蘇蘇鬆開花枝,攬著紗帛,緩緩起身,眸底依依漾起笑意,謝允之亦笑,拿起手邊竹笛,款按至唇邊。

《靜夜》一曲,舞樂相和,眼前所見,恍惚是在曲江之畔,天籟清音,絕世之舞,記憶清晰彷彿還是昨日,可算來,已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人生,能有幾個七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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