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世家女子聚會,虞姝姬只能坐在下首, 著意結交世家小姐、侯門郡主們, 小意陪笑, 便是聽出她們言中隱約的輕視奚落之意, 亦不能『露』出半分不快, 有時宴散回府時, 唇角都已笑僵。
但如今, 一切都不同了,身為長平侯府女主人的虞姝姬,作為賞花宴之主,端坐後園庭宴上首, 笑望著下方的世家小姐、官宦貴『婦』,輕搖著手中團扇, 心中已然是十分愉悅。而下首貴『婦』小姐, 又因長平侯世子妃的小妹——宸妃娘娘深得聖寵、三千寵愛集一身, 對她越發客氣, 令虞姝姬頓覺積年鬱氣一掃而空, 無比暢快。
虞姝姬手邊, 自是她的胞妹媛姬,飲了半盅花釀,四下看了看,問道:“姐姐,怎不見清河郡主?”
虞姝姬十指寇丹,持勺笑攪著碗中的鮮花酪道:“郡主領著半數的下人, 搬去侯府京郊別墅住去,已有一段時日了。”
虞媛姬不解問:“為何?”
虞姝姬笑看了一眼她這親妹妹,三姐妹中,論容貌、心智、才情,親妹媛姬皆是最末,但卻又是“別樣”的好運。先前於人群中一瞥,悄悄戀慕上了禮部侍郎馮家的大公子,本以為以虞家地位,難以結緣,不想蘇蘇忽奉旨做了懷王妃,虞家跟著水漲船高,那馮家竟主動來提親,遂了她的心願,順順暢暢地嫁了心中良人,做了馮府長房正妻。及婚後,那大公子馮文希待她極好,婆婆又喜她嬌憨無心機,上下和睦,真真過著萬事不掛心的富貴閒人生活。
虞姝姬一番思量,見虞媛姬仍眼望著她,求個答案,遂笑著道:“她不愛京中浮華,喜歡京郊清靜。”
虞媛姬便也信了,說笑了幾句旁的閒話,幽幽一嘆道:“文希自進了翰林院,就忙得很,許久沒時間陪我賞花喝酒了………………”又問姐姐,“我來府多次,都沒遇見過姐夫,想是太常寺事務也忙得很?”
虞姝姬持勺的手微一頓,緩緩笑道:“是呢。”
太常寺,掌陵廟群祀、禮樂儀制、天文術數、衣冠之屬。慕容離雖任著正四品少卿之職,其實大都公務,皆由對他客客氣氣的上司太常寺卿,及手下博士、主簿等去做,他只做個清貴閒官,偶爾有感興趣的,方會“親力親為”,如今日這樁端午禮樂,需與宮內雲韶府交契,他樂得去那仙樂飄飄的所在,樂得去與那姿容清逸脫俗的主事秦清漪打交道,遂攬了這檔子事,入了宮。
及入了雲韶府,竟發現宸妃娘娘也在,正持錘輕敲著編鐘,倒真是意外之喜了,慕容離上前施禮見過,蘇蘇猜是太常寺與雲韶府之事,道:“秦主事為我取古湘琵琶去了,世子稍待。”
慕容離微微一笑,“竟當不得娘娘一聲姐夫麼?”
蘇蘇瞥他一眼,自輕敲著編鐘,慕容離又道:“臣府中有一把古胤朝螺鈿紫檀五絃琵琶,乃是本朝太/祖爺所賜,世所罕有,如娘娘喜歡,臣回府命人送入娘娘宮中。”
蘇蘇道:“無功不受祿,如此珍貴,世子還是留著自賞吧。”
慕容離笑,“名劍配英雄,這古琵琶再珍貴,留在臣手中,也是糟蹋,可若在娘娘手中,卻可彈奏出絕世之音,流芳後世。”
蘇蘇從未在慕容離面前彈過琵琶,只聽這般他舌燦蓮花,道:“世子慣會說話,可便是這般,誆得了我大姐的芳心?”
慕容離笑道:“娘娘此言差矣,明明是令姐姝姬,誆得了臣的心。”
慕容離若有心,也只是勃勃野心、謀反決心、稱霸天下之心,蘇蘇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語,慕容離卻道:“去歲除夕,臣往九玄塔觀長安煙火,隻身一人,正覺寂寞難當,轉身下塔時,卻正遇見一人拾階而上,娘娘猜那人是誰?”
蘇蘇手中微一頓,慕容離望著身前宮裝清麗、傾髻如雲的女子,唇際笑意漸深,正欲言語,卻見雲韶府主事秦清漪,已抱了古湘琵琶來,只得暫斷話頭,彼此施禮見過。
蘇蘇得了古湘琵琶,素手輕輕一拂,如珠落玉盤,錚鏗渺渺,甚是喜歡,還未及謝過秦清漪,就聽有熟悉聲音笑道:“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叫朕一通好找。”
原是明帝駕到,雲韶府眾人忙叩拜相迎,明帝略揮袖命眾人平身,見慕容離也在,問知何事後,笑道:“年年禮樂大同小異,朕也看膩,今朝還是別出心裁些好。”
慕容離頷首稱是,又笑道:“只是禮樂非同尋常樂舞,實不敢大動,若略有不端謹之處,臣慕容離,怕就要受到周濂等老大人的彈劾、官位不保了。”
長平侯府世代浴血疆場、軍權彪炳,當日慕容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