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她這副美豔的模樣心情就這麼格外歡愉了?
她似也在打量我,細長的眸子半閉半睜,唇角斜斜上揚,那點硃砂痣真真是紅豔欲滴。
良久,她垂下雙眸,入眼處,晶瑩的手指竟比掌心握著的玉扇柄更剔透,她嘴角那一抹笑依然在,“聽說,你是現在的……姻緣神君?”
我腦子轉了三圈,揉了揉額角,善意地提醒道:“這位姑娘,姻緣神君是在下沒錯……”可你若是想請我畫扇面,雖不說以禮相待客氣來求,總不至於這麼粗魯罷……
可她沒容我說出後面的話,眼眸半垂望著手中團扇,自顧自道:“我以為,當初那個姻緣老頭,能幹到自己化成灰呢。”
我愣了一愣:“你不是找我?”
她又輕飄飄抬眸,慵懶笑道:“哦,既然他不幹了,那他的欠我的債,便由你來還罷。”
“什麼……什麼債?”我的心驟然一提,惶惶問道。
“並不是什麼還不了的債。”見她捏著團扇飄渺一搖,神色愜意的模樣,我便放下心來,也是了,我們幹姻緣神君向來心地善良,反正不會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能欠什麼大債,孰料我這廂將將放下心她又慵懶開口——
“不過是七千條命罷了。”
“……不……不能罷!”我慌忙跪坐起來,大吼出聲,“你一定是誤會了!”
她像是聽了極大的笑話,笑得身子都顫抖了,髮絲從背上滑下來,遮了半邊絕色容顏,“誤會?我眼睜睜看著七千弟子被一把火燒過,這是誤會?啊哈哈哈!”
我強迫自己鎮靜下來,企圖給她講一講道理:“這位姑娘,你這樣便不對了,左右是上一個姻緣神君欠了你的,可我良玉是無辜的,你應該去找他……”
“可那個老頭兒,好像已經壽終正寢了,我昨晚才扒了他的墳,只是還不解氣,你說怎麼辦?”她以手支頜,笑著問我。
如今這情形,我再笨也明白了。這姑娘不是想請我畫扇面,而是——而是想拿我出氣的。這六界之中,人神妖鬼裡都有這種生靈,怒氣大,容不得自己吃半分虧,把人家挖墳鞭屍了都不解氣,還要再想盡辦法找個相關的人,來當出氣筒。
我想,雖然我這個姻緣神君擔得有些普通平常,其他地方十分沒用,但是現在,憑我身上這吊兒郎當的仙力和修為,想不混成出氣筒界的佼佼者都難。
她剔透的手指摩挲著白玉扇柄,眉目流轉,妖冶生姿,又開口道:“聽說,上個月二十七日,你去了阮飲風那小子的府上?”
我覺得不可思議,阮飲風?那小子?不曉得我堂堂東荒戰神大師兄聽到這樣一個妙齡姑娘喚他小子會做何感想,於是本神君一個沒忍住便撲哧笑出聲:“你怎麼連這個都知道?他有了娃崽子,我專門去給他道賀的……”
“啪!”她手中的扇柄被生生捏成兩段。
我一下子不敢再說話了,畢竟現在是處在人如刀俎我為魚肉的境地,本神君實在是怕她把我也捏成兩段而我無力反抗。
良久,她才重新開口,語氣談不上悲,也談不上喜,只是略有些無奈:“這小子都有娃崽子了,那他豈不是已經兒孫滿堂了。”
“……誰兒孫滿堂了?”我忍不住好奇問道。
她幽幽打量我一眼,微彎的唇角下,那硃砂痣像要流下來:“我的心上人,他可能同旁的姑娘,已經兒孫滿堂了。可就算這樣,我依然想找他,你說怪不怪?”
等等……感情這原來是郎無心妾有意的一齣戲啊……想不到面前這美女竟是個單相思。我有些惋惜,安慰道:“蛾撲火,火焦蛾,心嚮往之,哪裡有什麼怪不怪。”
“好一個心嚮往之。”她打量著我,開口道,“來人,把這丫頭關到聽宿閣。”
聽宿閣,聽上去還真是個雅緻的好地方,在兩朵小桃花上前把我帶走前,我急忙衝她感激一笑:“謝謝你啊!”
她被我這一句“謝謝”撩得哈哈大笑:“小丫頭果然是心嚮往之呢!”
後來我才知道,為什麼這模樣不錯、擺設考究的地方會叫“聽宿閣”。
因為,他奶奶的在這兒壓根兒睡不著覺,只能睜著眼睛、聽著周圍不間斷的惱人琴音,一波接一波掃蕩。我恨恨地啐了一口:姑奶奶我瞎了眼,面若桃花、心如蛇蠍講的就是這種人!
夜裡無事可做,也無法入眠,我抱著一盆油綠的京童子盤坐在八仙桌上,聽嘈雜的琴聲滾滾而來生生不息,我自悠悠望月。覺得此情此景吃點什麼才好,便順手扯了一片葉子放在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