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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先前在船上賣藝討生活的歌女。她們也沒有什麼不好,只是生活極為慵懶和隨意,彌散著一種糜爛的氣息。這些歌女等待著從中國來的船,那時她們就可以回到船上去,繼續從前那種歌舞昇平的生活。沒有奢華的船,沒有與她們打情罵俏的男人,沒有酒,沒有縱情的歌舞,她們就像被潮水推上岸邊的魚一樣,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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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下她陷落在其中,看不出與她們有什麼不同,她甚至更加可憐。那些歌女們至少還指望著有男人會為她們贖身,將她們帶走。她有什麼指望呢?

淙淙待她很好,她的命是淙淙救回來的。如果不是淙淙在海灘上看見她,發現她還活著,她大概早就默無聲息地死在岸邊了。

可淙淙待她的好就像繩索,將她牢牢地捆綁,淙淙曾笑嘻嘻地對春遲說:“你的命是我救起的,你如何謝我?”

春遲心中一沉,問:“你要我如何謝你?”

淙淙伸出手撩開春遲的額髮,撫摸她光潔的額頭,說:“我要你一直陪著我。”

女孩的手宛如一隻冰涼的小白蛇,在春遲的額頭上蠕行。

淙淙還常對春遲說:“將來我們一起到船上生活好不好?”

“那種生活是很不自由的吧,總要看別人的臉色,壓抑自己的悲喜。”春遲委婉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她知道淙淙骨子裡潛沒著的一種氣質,與船上的歌女們的風塵氣隱隱暗合。

“不,那是真正自由的生活。周圍再多的人,都進不到你的心裡,他們就像船下湍急的海浪一樣。在船上住久了,你會忘記腳下就是大海。我們只管唱歌,喝酒,為所欲為。”

淙淙言語之間,充滿了對海上生活的神往。春遲不再說什麼。

大鬍子男人出現的時候,春遲正在淙淙施予她的捆束中默默地掙扎。她看起來很安靜,亦很認命,但那不過是一種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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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遲聽到有人在敲打窗戶。她在床上抬起頭,看見大鬍子男人正站在窗外。雨那麼大,他卻一動不動。他表情漠然,身材魁梧,像一座森嚴的廟宇。

他一定看到春遲在流淚,但他卻不知道這些眼淚是與他有關的。他從一開始就是個懵懂的闖入者,可他微微的一個動作足夠使她興奮起來。據說暹羅國有一種提線木偶就是這樣的,半人高,面目俊美;那白鬚鶴髮的掌線者,技藝自然也不一般,他只需略略抬起一根木棒,木偶就會扭動起來,若是掌線者反覆彈撥一根線,木偶就在臺上狂舞不止。木偶雖是辛苦的,卻也很快樂,因為永遠都不需要考慮接下來的方向,它只要跟著動就可以了。

第二部分 第15節:投梭記(上闕)(3)

第15節:投梭記(上闕)(3)

春遲相信,有許多女子都如她一樣,甘願做老師傅手裡的一隻提線木偶,在他的牽引下狂舞不止。

他先用眼神試探了她。最後,就在這個三月的下午,他從半掩的窗戶裡伸進線來。她沒有掙扎,就讓他將線套在了自己的身上,也許,這正是她所盼望的。她帶著憧憬去給他開門,以一隻木偶的姿態。他們的牽纏大戲就這樣拉開了序幕。他是人,面板很黑,說馬來語和閩語混雜的方言,他會說漢語,卻很少用。

他進來後,她侷促不安地站在那裡,良久才抱歉地說:

“海嘯之後,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從前的事都不記得了……所以當你跟著我的時候,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對你也很冷漠……對不起。”

男人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著她。他很久都沒有開口說話。她在他的神色中看到怨怒和失望,她不知道他會不會氣急敗壞將她拋下,掉頭就走。她很害怕,連忙說:“但我想這只是暫時的,若是你能提醒我一些從前的事,我想我能把從前的事都記起來。”

男人沉吟片刻,說:“走吧。”

“我立刻就能出發,這裡也沒什麼可帶走的。”春遲說著,回身又環視了一下。的確,沒有任何是值得留戀的。

他點點頭,就先走出門去,她跟在後面。穿過這座寺廟的迴廊時,她聽到女人們的嬉笑聲,她知道是她們吃完飯回來了。她很害怕與淙淙撞上,於是拉著他快步跑起來,腳邊濺起的雨水響亮地拍打著地面。男人的手心那麼熱,將熱流源源不斷地輸進她的身體裡,所有冰冷的雨絲都進不來了。

春遲的心情非常暢快,像是打了一場勝仗。那些女人要是看到有個男人來帶走了她,非要大聲尖叫起來不可。她們朝暮期盼的,不就是有男人來帶走她們嗎?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