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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賓館時一頭大汗淋漓,全是驚嚇出來的。
時經緯這時徹底清醒過來,今天這一晚上,都是些什麼事兒!
灰溜溜地回家,廚房裡廚具齊整鋒亮,臥房裡書架上滿目琳琅,環視一圈,一個家裡該有的一切應有盡有,什麼都不缺。
時經緯忽而想起席思永說他缺個女人,還有他那錢鍾書三法則之一的〃在遇到她以前,從未想過結婚的事〃。心中百味雜陳,冷熱交錯,不可訴之於人,唯有自知。
拉開臥室的窗簾,天邊已泛起魚白,時經緯搖搖頭,禁不住挖苦自已:註定你是個勞碌命。
他近乎自虐地去泡冷水澡,想讓自已從這紛亂交雜的思緒千徹底清醒過來。眼前的事每一樣都叫他心煩,明愛華剛剛從澳洲回來,前腳看到程松披的宣告後腳就進了醫院:陸茗眉如今視他如同仇攤,說服她去做一件事情的難度甚於打好幾場攻堅戰;更抓〃狂的是一幫圈內的熟人天天追命似的找他,都以為他這裡有多少內幕可以抖想想真是,何苦來哉?
清晨的水彷彿是寒涼入骨的,毫無阻擋地沁進五臟六腑,初一剎那他的身體有經受不住的顫抖。他咬緊牙關和潤涸而出的涼水搏鬥,慢慢地也就習慣了。
冷靜下來想到的第一個人居然還是陸茗眉,當然,他不是故意要想起她,只是擔心夜裡把她一人扔在自己辦公室,不知會不會出什麼事。理智上他否認了這個可能,保險起見他還是打電話到報社的門房,看門的大爺幫他查記錄,說三點多有人離開,再查錄影,果然是陸茗眉。門房大爺去年股市回援的時候託陸茗眉買過點基金,小賺一筆,對陸茗眉印象頗好。他看錄影裡陸茗眉形單影隻、神情蕭瑟,以為她和時經緯小兩口吵架,忍不住還在口頭上教育了時經緯兩旬。
時經緯長舒一口氣,鬧成這樣,陸茗眉大概再也不肯見他了。也好,他不用時時刻刻衡量兩人之間的距離,仔細斟酌是否逾界。至於程松坡的事,凡事盡人事聽天命,鬧成什麼樣和他時經緯有什麼相干?至於陸茗眉,程松坡做什麼在她看來都是有理的,程松坡如今公然和緬甸政府叫板,茬陸茗眉看來,恐怕也是
一種英雄行徑——那就由得她崇拜好了,幹我何事?
現在頂頂難勸服的只有明愛華了。時經緯心裡對明愛華近期的舉動也頗為存疑,若明愛華真如陸茗眉所言,從金三角逃脫後向緬甸政府出賣有關程松坡父親的機密,那明愛華又何必對程松坡如此關心?若只為掩蓋當年的汙點,那當初又何必處心積慮地為程松坡鋪路呢?
須知程松坡在去佛羅倫薩前,在上海邊讀書邊學畫時,亦受過不少名師教導——若沒有明愛華的關係,普通學生哪有這樣的機遇?但這些私事,終究輪不到他這個後輩來問。
清早時經緯照舊去社裡上班,過目下屬送來的終審稿件後便準各去醫院探望明愛華。等電梯時他仍心情擲躊,幾小時前還發狠心說不理此事,現在想想又不大可能真罷手不管。正心緒不寧時,嘀的一聲電梯到了,時經緯鍍步過去,一抬首,卻在電梯裡見到意想不到的人。
陸茗眉形容憔悴,不曉得是否休息過,時經緯一時呆住,只楞楞地望著她。他以為經過昨夜陸茗眉定會將他徹底扔進黑名單裡去,不得不滿酒地安慰自己一了百了,心情卻不免晦澀落拓;卻不想這麼快就見到她,且還是她主動過來的。
顯然陸茗眉是來找他的,然而看到他,陸茗眉的模樣彷彿也有些吃驚。她垂頭站在電梯口,眼圈微微泛著紅,神情瑟瑟的。他們這樣沉默著對峙良久,終於還是陸茗眉先開口:〃對不起。〃時經緯只覺悲從中來,她跟他說對不起,她又有什麼對不起他的?沒有,沒有,昨夜,就在這棟樓裡,他險些對她做出禽獸不如的事來,然而她現在竟問他道歉!她雙手緊緊抓住單肩挎包的皮質細肩帶,垂著頭微有些瑟縮地問:〃你要出去嗎?你¨現在有沒有空?〃原來的陸茗眉不是這樣的。原來她也常揹著這款單肩挎包,昂首挺胸的,對他說起話來也是中氣十足、盛氣凌人,從來不曾問過:時經緯,你有空嗎?
笑話,她來找他,他什麼時候說過沒空?
時經緯不知道是否該用難過來形容自已的心情,做記者近十年,形形色色的事早司空見慣,已不知難過或心痛究竟是什麼感覺。
早年採訪戒毒所,有十六歲的少年對他傾訴自己的愧疚侮悟,稱要好好做人努力上進再不令父母傷心。時經緯見他目光真摯,隔月寄錢給他買書學習報函授課程。來年時經緯去戒毒所做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