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照沒有去具有七十多萬人口的範疇縣,而是走馬上任到了國家級貧困縣瓊山縣。這裡山高坡陡,溝窮水惡,年人均收入不足千元,縣財政年收入空轉後還不到五千萬元。他思忖:窮就窮吧,一張白紙,沒有負擔,好寫詩作畫,容易出政績,也許市領導有意識讓我到困難地方鍛鍊,創造重用提拔的機會。再說了,三十萬人,和尚再窮能沒有方丈花的?滄海橫溢,方顯英雄本色。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和馬克思一分為二的辯證法在閻金照的腦海裡派上了用場。
上任伊始,閻金照分管農業。他下鄉調查研究,想摸摸瓊山的農業現狀和家底。不到一個月,他就給人留下了能吃苦的印象:由提拔前的桑塔納更換的奧迪小轎車上,經常帶著水壺和泡麵,遇到前不著村後不挨店的情況,該吃飯時就和司機與縣新聞科電視臺的記者湊合一頓。因此,縣辦小報和電視上不斷出現閻副縣長深入基層艱苦工作的新聞報道和照片鏡頭。
一天傍晚,閻金照飯後無事,微服到幾個聊天的老頭跟前私訪,問縣裡的農業怎樣才能有突破性發展。一位撅著山羊鬍子的老漢猛抽了口旱菸,倆鼻孔噴著濃濃的煙霧說,咱這是山區,洋玩意兒不適應,種好玉米山楂,養好山羊牛驢就能致富。閻金照問這麼多年咋還是恁窮?老漢在腳上狠狠地磕磕菸袋鍋說,咋恁窮?你看看有的當官兒的咋恁富就知道老百姓咋恁窮了。老百姓死幹活幹,掏力流汗,有些大官兒掌權賣官,小官兒上跑下躥,花錢買官,使不著踏實肯幹的老實人。你掏力流汗,累死累活,還不如一個紅包兒管用。真是人沒良心,屌沒列膜骨,誰還有心幹實事兒呀!老漢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
“唉,聽沒聽說,最近新調來個年輕副縣長,你們覺得他咋樣啊?”閻金照想了解一下群眾對自己的評價。
“噢,俺在電視裡見過,也風言風語聽說過,猛一來,看樣子這孩兒差不多,怪能吃苦。可不知是不是擺花樣,跳假馬匹作秀讓人看,糊弄咱老百姓。要是真下功夫就好了。老百姓最反對的是光說不做,有唱工沒做工,花拳繡腿假把式,不給山裡人辦實事兒。更看不慣新官兒來了,三分鐘的熱度,小孩兒的屁,一嘣,沒個乃勁兒。”又一位長滿絡腮鬍子的老漢說。
“咱這裡發展什麼,或者說種啥能使農民富裕起來呀?”新官問計於民。
“種啥好?前些年上頭號召種過甜葉菊,沒成功,種過大蒜,賣不出去,種過辣椒,倒糞坑裡了,搞過植桑養蠶,砸鍋了。後來又大張旗鼓地種外國白蘿蔔,要求可嚴了,說是出口東洋老日,要求大小粗細長短顏色一個樣,我種了幾十年大半輩子地了,沒受過恁大的難為。結果咋樣?人家還是不要,曬蘿蔔乾兒燒鍋了。”老漢回憶著往事,如歷歷在目。
“咳,後來才絕呢,號召種什麼牛鞭,不,是牛蒡。反正形狀差不多,細細的,長長的,有三白布尺長,一胳膊的樣子吧,可像芒牛的那玩意兒拉。說是號召,實際是分任務。他們搞思想動員,說這玩意兒營養豐富,可出口俄羅斯和東洋,吃了光長精神不長肥肉,男人的大補,還能當貴重禮物往上送,作用好著呢,跟牛鞭差不多。結果咋樣?還是沒弄成”一位滿面核桃紋,一臉雙眼皮兒的老漢接過話頭說。
“最後,俺老百姓得出個結論,也不一定正確:官場風氣不改變,上頭叫種啥,千萬甭種啥,上頭不叫種啥,或許能發財。猜別門,豬八戒反彈琵琶,也許能逃過一劫。”一位頭髮謝頂,中央支援地方,好像有點兒文墨的老漢總結說。
";上頭的方針政策都是好的,下邊的歪嘴和尚念歪經啊!”戴瓜皮帽的老漢補充道。
……
難吶!閻金照沿著崎嶇山路,顛簸了大半個縣,問計於各階層不少人,頭緒還是沒有理清。他感慨頗多:新官兒上任,不弄出點兒新景緻,你就沒有能力。上頭號召調整農業結構,你思路陳舊,觀念僵化,沒新招兒,老一套,為官一任,山河依舊,能出什麼政績。沒有政績,沒有鏡頭,上邊來只,叫喚起來山崩地裂。反正沒人來查數,說多點兒也不報稅。多報羊‘雞總不算吹牛吧!閻八品揶揄自己。
政績顯現,市裡養殖業現場會不斷在瓊山召開,除了縣裡吃喝招待外,主管農業的閻金照還安排點兒山楂核桃木耳什麼的山貨特產,不多久,這客兒在全市小有名氣,還在省裡大會上發過言,介紹過先進經驗,在省市電視露過面兒,報紙上出現過光輝形象,在市裡主要領導,省裡主管領導心裡有了印象。
兩年後的元旦前後,市委派政治素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