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淡淡道:“叫她克里斯蒂娜,叫我達耶吧。”
她一向神色不顯,埃裡克也無從看出她的想法。但無疑,她即便是克里斯蒂娜沉睡的人格,也是與克里斯蒂娜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個人,那麼,她應當是有自己的名字的。
但她卻毫不透露。
她比他還要孤獨。而這孤獨是她自己造成的,她將自己關在孤獨的世界裡,門扉緊閉,一絲光都不透。她將所有人都拒絕在她的世界外,緊閉著唇,保守著自己的秘密而過著。
雖然他並沒有感受她的親吻,還隔著一張冰冷的面具,但他卻感受到了她的心——這是他第一次那麼近地碰觸到了她的感受。
很快,埃裡克知道了克里斯蒂娜和拉烏爾私奔離開的訊息,在報紙上甚至上了頭版頭條,但對此,埃裡克無動於衷。克里斯蒂娜並非是她,她們壓根是兩個人,所以,無論克里斯蒂娜如何,與她也無關。
只是,他總會忍不住想,克里斯蒂娜這個主人格回來了,那麼她,她會去哪兒呢?
會一直沉睡嗎?還會再醒來嗎?他們這一生,大概都沒有再見的機會了吧。
一想到這兒,埃裡克就不禁黯然地垂下了頭,他抬手輕輕撫摸著覆在臉上的冰冷的面具。曾經他也渴望過走出去與人交往,所以才會戴上這面具以流浪藝人的身份行走在外,以卑微卻憧憬的心態與人相處。
但現在,這些已經都不需要了。
她已不在,他再不需要旁人。
可即便是他不需要,有些人也願意自己送上門來。
波斯人便是這樣。即便是差點被埃裡克殺了一次,生性豁達——或者說天生帶了些二傻氣質的波斯人很快就把兩人的矛盾給忘了。波斯人雖十分忌憚埃裡克,畢竟這個人心思奇詭,還有殺人前科。但是,他又十分崇拜埃裡克,因為埃裡克有著無人能及的靈感和天賦,男人生性就會崇拜比自己更強的人。而埃裡克,無疑就是波斯人的里程碑。
再次看到波斯人,埃裡克並不驚奇,也沒開口問。
波斯人卻吃了一驚。
因為埃裡克像是突然之間蒼老了十歲一般。本來以埃裡克的相貌,波斯人是不太看得出來他的狀態如何的,但以往挺拔的肩膀已經塌下,深潭般的雙眸有如死水一般毫無波瀾。
波斯人腦內不由冒出一個荒誕的想法。
埃裡克他,還活著嗎?
這樣的他,還算是活著嗎?
波斯人本想說的話瞬間噎住了,久久不能言語。而埃裡克也沒有開口的打算,他就靜靜地等在那裡,彷彿波斯人無論說什麼,於他而言,都沒有任何關係。
良久後,波斯人終於開口了。
“……克里斯蒂娜已經和拉烏爾一塊離開巴黎了。”波斯人說這話的語氣乾巴巴的,絲毫沒有了最初想要試探的心思。
“我知道。”埃裡克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似乎這個訊息壓根沒有造成一絲一毫他的情緒波動。
波斯人微微瞪大了眼睛,終於忍不住道:“你再也無法見到克里斯蒂娜了,也無法拆散這一對有情人了!”他聲音因為激動的緣故略有高揚,目光熱切地盯著埃裡克,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期待什麼。
埃裡克卻知道。波斯人只是為阻止了他的這個“犯罪行為”而自豪而已,畢竟波斯人還拿埃裡克當一個危險的朋友,雖然這種“阻止”很大部分是因為埃裡克自己的放水。
波斯人神色激動地還欲要說些什麼,埃裡克卻打斷了波斯人的話。
“我快要死了。”這句話宛如丟進湖水的一顆小石子,波斯人一下子被炸得愣在原地,本還有些激動的聲音霎時停了下來,怔怔地望著埃裡克。
埃裡克的神情卻十分平靜。
“臨死前還能見你一面,也不錯。”面具下埃裡克的唇角僵硬地提了一提,像是想笑一下,卻終究還是沒笑出來。
他想,能再見到波斯人,還能讓他想起,在最後那段時間裡,在這小小的地下城堡裡,他與她這短短一瞬的相處時光。
他想起來她感慨他的天賦,目光滿滿的都是興奮欣喜,眼底的讚歎讓她像個孩子一樣。她整個人就像是沐浴在光裡,教他不能直視。
他願意將他所有的一切都奉獻給她,只要他有,只要她要。
可是卻偏偏,她什麼都不要。她像是無慾無求,行走於這世間之外。
她真的僅僅是那短如一瞬、如曇花一般的偶然出現的人格而已嗎,她初次甦醒看見這個世界,卻不被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