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活計等著——事實也是如此,在規劃中,還有一個廚房和一個衛生間留待日後再建”。
儘管有一個很流行的詞叫做“在建工程”,不過Morphosis學派好像從未傳入中國——如果這也算是一種遺憾的話,那麼不幸中的大幸( 或者大幸中的不幸 ),就是有大量的爛尾樓做出了雖然很爛但是必要的補充。
如果“音樂是流動的建築,建築是凝固的音樂”這話現在仍然成立的話,爛尾樓讓我耳邊響起的,應該就是舒伯特“未完成”吧。
舒伯特“第八交響曲”之所以又名“未完成”,是因為只有兩個樂章。至於是故意而為還是不得已而為之,近二百年以來,一直在音樂學家與音樂愛好者中聚訟不休。比針對爛尾樓成因的爭論還要複雜。唯一沒有爭議的是,從對稱結構性到形式美感,只有前兩個樂章的“第八”皆已鬼斧神工地盡善盡美。因此,我個人傾向於把“舒八”歸類為“把滑輪重錘之類設施都留在建築場地上以故意顯示建築的未完成特性”的Morphosis學派。事實上,為了紀念舒伯特逝世一百週年,1928年曾有人重金徵求“未完成”的後兩個樂章,在全世界音樂家的強烈抗議下,此狗尾續貂之舉,終告爛尾。
在“凝固的音樂”的意義上,真正的爛尾樓,應該是馬勒的《 第十交響曲 》,亦稱“未完成”,因此曲只有第一和第三樂章出自馬勒親筆,大致完整成形的,其他三個樂章則完全是由庫克等人根據馬勒寫下的材料片段搭建起來。
就“廢物利用”而言,與審美活動相比,充分發掘出爛尾樓的實際用途,方為上上之策。好幾年以前,臺灣“華航”的一架波音747客機在香港啟德機場衝出跑道,沉到水裡,尾部好像也真的“爛”了。當時,到處都有人在出謀劃策,印象最深的是有報紙建議說乾脆就做個水下餐廳吧。此說後來未被採納,估計是嫌其想象力不足,因為不久以後,就連啟德機場本身也被用來發展房地產而大起高樓了。
真正有參考價值的,是廣州近郊的一座爛尾高爾夫球場,廢物利用,目前仍在經營。當然,草很高,也很亂,沙坑和水池,都是地質學意義上的。然而風吹草低見白球,這個爛尾球場一直都很受歡迎,有一個3杆洞,因為沙坑過於“地質化”,有一個著名的導演朋友在那裡連續揮杆數百下,等著撿球的農民越聚越多,最後忍不住齊聲歡呼起來。可見不只是因為便宜,我認識的一百杆以下的高手,很多都是從那兒出道的。有鑑於此,我們是否可以考慮把爛尾樓變身為798那樣的大型藝術倉庫,同時把爛尾樓比較集中的地段變成SOHO區呢?在北京,反正已有“藏酷”、“粉酷”甚至“面酷”,也不怕多一個“爛酷”了。
最酷的解決方案,是泰國人想出來的。泡沫時代,泰國地產商在海邊建了大批高層住宅,金融風暴之後全線爛尾。忽一日,發現大批金絲燕築巢其間,爛尾樓主們將計就計,遂於爛尾樓裡大搞起燕窩養殖業來。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像我這樣“樂”爛尾樓的,就高度而言,似應歸入“仁者”一類,再不濟,也該算是一個“忍者”吧。無論如何,對於一個“忍者”來說,爛尾樓就是我的山;而對於金絲燕來說,所謂燕窩,其實就是它們的爛尾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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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皮的嗎?(1)
塞林格在《 麥田裡的守望者 》第15節寫道:我正吃著蛋,忽然來了兩個拿著手提箱的修女——我猜想她們大概是要搬到另外一個修道院去,正在等候火車——挨著我在吃飯的櫃檯旁邊坐下。她們好像不知道拿她們的手提箱往哪兒擱好,因此我幫了她們一手。這兩隻手提箱看上去很不值錢——不是真皮的。這原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我知道,可我最討厭人家用不值錢的手提箱。這話聽起來的確很可怕,可我只要瞧著不值錢的手提箱,甚至都會討厭拿手提箱的人。
段落大意是:真皮比較值錢,真皮製品讓它的使用者看起來較有價值,較為有“範兒”,至少,不至於讓有品位的人瞧著討厭。借用阿Q對假洋鬼子的評價,事情可以嚴重到“辮子而至於假,就是沒了做人的資格;他的老婆不跳第四回井,也不是好女人”。
這種價值觀念的影響力至今依然強勁。在電視裡看到一美女主持訪問一中年古董相機收藏家,後者出示一具德國古董相機,機背有皮革一層,美女把玩之餘狂嗅不已,還無限崇敬地問:“是真皮的嗎?”
中年男收藏家答:“不是,是人造革。”
看來是為了安撫女主持目光中難以抑制的失望和不解,收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