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上門,遲疑了一陣才跑到殷碧涵身邊,未語先笑:“客人眼光真好……”話雖然腔調怪異,不過倒也還聽得懂。
正在這個時候,門外來了一個人。
此人大約二十歲上下,與殷碧涵差不多年紀。她身上穿了件半舊的麻布衣衫,嘴裡叼著根楊枝,腰上還掛著把長劍。那劍用根破布繩子掛在腰上,隨著她走路大大咧咧的動作不時地撞上什麼東西,發出巨大的響聲。
“小美人,有沒有想姐姐?”女子也不管店裡還有客人,徑直走到少年身邊,伸手就朝他臉上摸了一下。
殷碧涵不由眉毛一挑。
安陽的風氣並不古板。但是,即使婦夫同行,也不過是稍微走得近些,連牽手都是絕無僅有,而女子剛才的動作即使拉著她去官府告她調戲也絕不為過。
那少年臉上飛紅。他偷瞟一眼殷碧涵,見她正看著兩人,頓時惱了起來,嘴裡不知咕噥些什麼,推著女子往外走。
那女子見殷碧涵看著她,也有些挑釁地看著她。聽那少年那麼一說,突然盯著殷碧涵一陣猛瞧,然後困惑地搔搔頭,最後抱著劍靠在門柱上去了。
殷碧涵沒興趣管別人的閒事,左右不過到處閒逛,便走出了香料店。店裡傳來少年和女子的聲音,兩人似乎在說些什麼,只不過那與她沒有絲毫干係。
殷碧涵走得渴了,便尋了個背陰的茶攤,丟了兩文錢過去,然後拿起一碗涼茶一邊慢慢喝著,一邊吹吹風。
茶攤再過去些便是牙市。所謂的牙市,買賣的是人。
安陽城裡,高門大戶幾乎到處都是,誰家也都是要小廝丫頭的,所以安陽的牙市特別繁盛。到這裡來的,多是為府裡搜買下人的管事管家。間中自然也會有教坊的教習和青樓的鴇父過來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各個牙婆去各地挑了人來,到這裡做人的買賣,靠的便是自己的眼力和本事。
殷碧涵坐著慢慢喝茶,一邊看著眼前買人賣人的交易。
赤月對牙市有著相當嚴格的規定。不可強買強賣,也不可欺瞞。賣了身的雖然為奴為僕,輕易也是打罵不得,如若傷殘致命,主人家便要受罰。
所以即使殷碧涵很快就接受了這樣的事情,畢竟明面上雙方是情願的。
“您老就行行好,別……”形似乞討一般的口吻,引起了殷碧涵的注意。
那是牙市裡一個壯年牙婆,正跟一個穿著光鮮的女人說話。
那女人顯然也甚是不滿,她抿了抿嘴說:“老四,你自己說說,我就是看你老實才從你這裡買,你竟然這麼對我?我明說了是要粗使的丫頭四個,你給我一個病癆!回去才幾天,就打碎二爺的花瓶,害我得一頓好罵。這個人是再要不得了,我也不敢再向你買,你把錢退給我,立刻跟我回去領人去。”
“您行行好,別退成不?”牙婆急道,“她那個樣子是餓出來的,不是病。要不是家裡遭了災,好歹也是個認字的,怎麼就肯五兩銀子賣去做下人。您看在她肯為了弟妹有口飯吃才賣了自己的份上,饒過她一回吧。您要是這麼一退,那孩子怎麼還賣得出去……”
“我饒了她,誰來饒我……”原本臉色漸漸平息的女人聽到最末一句,又是氣不打一處來,“還是您饒了我吧。我一個月才賺多少錢?二爺開口一句話,全賠在那花瓶上了。她家裡弟妹要吃要喝,合著我家的就能不吃不用?”說完話,一甩袖子,把一樣什麼東西塞進牙婆手裡,大步走了。
殷碧涵放下手裡的涼茶碗。笑意慢慢從眼裡一直蔓延到唇邊。
找到了。
東西市 … 2
又是一日午後。
殷碧涵照前兩日一樣,又去了牙市附近的路邊茶攤那裡。此時茶攤上人很少,攤主就坐在一邊晾著涼茶。
殷碧涵挑了離攤主不遠的地方坐下,摸出兩文錢扔在攤主身邊的陶罐子裡,然後拿起涼茶猛喝了兩口。一小碗涼茶見了底,她才放下茶碗,長長地吐了口氣。
“慢慢喝,小心嗆著。”連著幾日都來喝茶,攤主的語氣裡多了幾分熟稔。
殷碧涵靠在桌邊上,拉起袖子給自己扇風,說:“這天氣,眼看著是涼下來了。日頭底下跑幾步還是一身的汗。”
“那是當然,這不是才出的伏嘛。”攤主順手把自己用的蒲扇,遞到殷碧涵面前說,“合意的東西,還是沒挑著?”
蒲扇很舊,上面不僅破了洞,還有被煙燻黑的地方。殷碧涵也不客氣,拿過來就朝自己猛扇起來,“怎麼不是呢。主子一句話,我們底下人就跑斷腿。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