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他一聽到這個訊息就跟瘋了差不多。 二十八年前,他曾發瘋一樣跑往醫院太平間看死去的母親。這次,他自然又是發瘋一樣開車從大連趕往鞍山奔喪。二十八年前,身在部隊的兒子沒有及時回來探望,使病中的母親未能得到更好的救助和安慰,他知道,母親很大程度是因為想他這個兒子想出病的。現在,父親又因為為他擔驚受怕告別人世。馬俊仁深感對不起父親,跪在父親遺體前痛哭不已。 整個治喪過程不堪回首。 馬俊仁對作者說:母親死就和我有關,父親死又和我有關。我就是哭幹了眼淚哭破天撞破地,心裡能好受了?他跪在父親墳前真難以站起來。 冬天的東北大山冰雪皚皚,塔子嶺上,馬俊仁一家幾代的祖墳都在這裡。第一排是太爺爺的墳。第二排是爺爺奶奶這輩人的墳。第三排就是父母這輩人的墳了,有去世的母親,有去世的叔伯。現在,父母雙親在這裡團聚了。本來父親去世,兄弟姐妹都是難受,但是兄弟姐妹們倒是更多地安慰馬俊仁。因為馬俊仁覺得父親去世是受他連累,所以比別人更難受。 馬俊仁說,他那時真是覺得人活著什麼都不是。 埋葬了父親,他從鞍山趕回大連時,天地昏暗。心疼痛得已經麻木,腦子一片空白,連死的心都有。覺得活得沒有意思,拼命趕著開車,就是那天,他開車時速達180邁,開得有些發瘋。結果,12月29日晚,在鞍山通往大連的高速路上,極度疲憊與痛苦的馬俊仁翻車了。他的車撞在路邊擋板上,他和妻子都受了重傷。 作者理解馬俊仁那時的心情,甚至能夠想像到他從鞍山奔喪回來,一路上發瘋一樣開車時的內心獨白。 一個要死的心都有的人開快車,那出事真是難免的。 當他醒來時,發現早已被送進了醫院。曲雲霞等幾個弟子來看望他,坐在他病床前淚流滿面。躺在病床上的馬俊仁看著淚流滿面的女孩子,剋制著心酸,反過來安慰她們。或許曲雲霞等女孩的眼淚能夠讓他得到一點安慰,但那時的馬俊仁心中一定有一種不自覺的期望,期望離他而去的那些年輕人還會回到身邊。  
馬家軍兵變:都怪我(7)
作者對馬俊仁小心地繞過了這樣的心理分析。 作者問:那麼,王軍霞她們後來看你了嗎? 馬俊仁神色有些黯然地說:第五天上,她們來了。 作者問:慰問你了嗎? 馬俊仁眯著眼目光矇矓地點頭:當然慰問了。 作者問:她們有沒有回心轉意的意思? 馬俊仁眯著眼抽了好一會兒煙,慢慢搖了搖頭:慰問完了,接著還是分賬,最後拿走四百多萬隊費。 作者看著馬俊仁,想像著當時的情景。 馬俊仁躺在病床上,床邊或站或坐著王軍霞等幾個已經離開馬家軍的運動員,一張張面孔都是馬俊仁再熟悉不過的。王軍霞這些女孩子無疑都是善良優秀的,她們對馬指導父親去世自身車禍受傷無疑也是同情的,然而,離弦之箭收不回來,她們自然還要接著和馬指導算清賬。重傷的馬俊仁時而清醒時而昏迷地躺在病床上,這算賬告別的過程自然不會有一絲硝煙氣氛。王軍霞張嘴說話雖然頗為困難,但最後還是把分帳的事提了出來。之後幾張年輕的面孔都安靜下來,看著她們曾經像父親一樣熱愛和崇拜的馬指導。姑娘們自然不會在這種時候逼迫馬俊仁。但不逼而逼,讓馬俊仁更難受。 馬俊仁重傷之後昏睡了幾天,現在醒過來了,弟子們要分賬,他就和她們算賬。記賬的包車禍中丟失了,裡面還有香港獎勵的三兩重的金牌。賬目原本一清二楚。現在賬沒了,似乎就有麻煩,如果有人懷疑馬俊仁佔用隊費,也不能算無理猜測。馬俊仁困難地嚥了口唾沫說不要緊,他把紀委的人叫到一起了,然後只憑記憶把所有的收益,哪天收了多少,哪天干什麼花了多少,賬面上最後還剩多少,一筆一筆說得清清楚楚。他一邊說,人們在一旁用筆記。說累了說昏了,醒過來接著說。 終於都說完了。 院長和大夫全蹦起來了,說怪了。馬俊仁這幾天一直昏迷,可是多少年上千萬的賬,一分錢沒差。因為他這次重傷包括了腦部重傷,誰也沒想到會把賬記得這麼清楚,連連驚呼這腦袋比電腦還好使。馬俊仁說完了,邊上的人也記完了,算完了,最後不僅一分錢不少,還多出四十多萬。馬俊仁解釋,這四十多萬是勝達集團給運動員贊助時,特別給了馬俊仁個人一臺奧迪車。他當時說不要汽車,結果對方給他四十萬。馬俊仁說,我個人不要這個錢,錢給了隊裡,給大夥兒吃,補營養。 賬算清楚了,她們要拿的錢都拿走了。 而馬俊仁算完賬就又昏迷過去。 又醒來時,和他算錢分賬的運動員們已經走了。只有曲雲霞守在病床邊,含淚端著飯碗要給他餵飯。馬俊仁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