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沙嘖嘖讚道：“這才是會花錢的主啊，我以前這半輩子白稱汴梁城小霸王了……啥時候回去，咱也得好好敗一敗家才行。”

鴞蔓說：“你也打算弄這麼個十六匹馬的馬車？”

飛沙搖搖頭：“那東西可不能亂弄，只是超越禮制的，叫做僭越，要被砍頭的。”

鴞蔓悄悄一指正在下船的兩位公主：“那她們怎麼不會被砍頭？”

飛沙嘿嘿笑道：“你以為汴梁城中坐著的那位不想？非不欲也，實不能也。”

等到兩位公主下了船，又是一番迎來送往必須的禮節儀式。按照飛沙之前一直聽到的傳說，吳國這雌雞司晨的地方，就是個南蠻之國，百姓茹毛飲血，還未開化。可自己一路看來，雖然人口少了些，荒山野嶺多了些，但民間之富足，晏朝除了汴梁等少數幾座大城，其餘地方也未必能比得上。

就說這些繁文縟節，最是能體現一個國家文化水平高低。光看一個儀式耗費的時間，就能估計得出民間教育普及如何。看眼下只是一個公主回家之禮，就比晏朝皇帝擺駕祭祖還繁複，就可窺一斑了。

“幸虧碧氏野心不大，只喜歡佔據海邊一線……”飛沙這樣想著，心頭突然一緊，“碧氏雖然如此，但她兒女成群，繼位者可未必會如她那般低調。光看這碧雲公主行事如此張揚，性格又糟糕透頂，如果給她掌了國家大權，不鬧得天下大亂才叫奇怪呢。”

飛沙突然心中生出一種想要將未來動亂的苗頭扼殺在此的騷動。但他隨即開釋自己：“這等事理應是由自己那坐在汴梁城中的二表哥陽弛操心，至不濟也是成都城裡的大表哥陽信煩惱，關自己這等小人物什麼事呢？”

想到這裡，飛沙自嘲地笑了一下。

鴞蔓性急，早已等得不耐煩，幾次想要偷偷溜下船去，卻被飛沙拉住不得動彈。畢竟是在人家公主面前，多少還是要留幾分面子的。

好不容易等到兩位公主上了車駕，轔轔輪動，車隊開始移動，這才輪到飛沙等人下船。

這個時候鯤又鬧出新花樣了，賴在艙內死活不肯下船，要他走到甲板上來再透過跳板下船，那是想也別想。

飛沙擼起袖子，準備和小花再去將鯤打暈拎出來。

零實在忍無可忍，走到底艙去，看準位置一拳打下去，艙底頓時多了個窟窿，江水開始緩緩湧進船艙裡。

“這船最多半個時辰就會沉到水底，你愛來不來，不來就去餵魚吧。”零在鯤的艙房前說了這麼一句，就自顧自下船去了。

眾人剛走到岸邊，就看到鯤連滾帶爬地從艙內掙扎了出來，抱著跳板一寸一寸地挪了過來。

一旦腳踏岸邊，鯤立刻四蹄朝天地躺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好像剛跑了幾百裡山路一樣。

“賤人就是矯情……”零鄙夷地說，這句話不知是她從宮內哪個女官處學來的。

鯤喘了半天才說：“你們殺了我吧……”

飛沙懶得跟他廢話，將他扔上一輛馬車，交給叉爺照顧，自己一家人上了一輛八馬共駕的大車。

兩位公主考慮得十分周到，這輛大車內部空闊舒適，連小花都能找到足夠伸展開四肢趴在地板上睡覺的空間。

“其實……”鴞蔓小聲說，“如果這兩個公主不是你的仇人，其實人還是不錯的，雖然架子大了點……”

飛沙白了她一眼：“你在宮裡沒少收她們好處吧，居然這麼幫她們說話。”

鴞蔓臉一紅，連忙將袖子向下拉了拉，遮住手腕上好幾個金鐲子：“跟她們相處久了，覺得她們人真的不壞。碧雲公主雖然性子急，說話不經思考，但本心還不壞……”

飛沙上下打量著鴞蔓。苗人本就有將各種金銀首飾戴滿一身的習慣，鴞蔓此刻更是金光燦燦，從頭到腳，不知又多了多少閃閃發亮的東西。

吳國領地內男人地位極低，但女人卻非常受歡迎。鴞蔓在南寧碧雪公主的宮中，也算的上是自出自入。她性格豪爽，只要不是牽涉到飛沙的事，都可有可無，大方得不得了。因此也很受兩位公主喜愛，這些天下來，幾人已經聊得如同閨蜜一般了。

兩位公主知道鴞蔓喜愛金銀珠寶，更是將不知多少從海外得來的寶貝與她分享。那兩個公主也是不知民間柴米貴的主，奇珍異寶都是輪箱子算的。飛沙估計鴞蔓身上增加的這些頭面，拿去汴梁城至少能值大半座樊樓。

待得公主的車隊先行走了個乾淨，才輪到飛沙等人開始動身。

一路上的景色看得眾人目不暇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