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簡單說,他是個很會編故事的人,到極物寺一個月來,每天晚上都跟我聊一些很奇特的經歷,事件發展匪夷所思,完全出乎我的預料。如果他不事先說明那些事是真實發生過的,我幾乎以為他是在任意編造……我需要有個夥伴一起聽他講,以辨明那些事的真偽。”多吉措姆說。
大師有邀,林軒不好推辭,只好點頭。
“跟我來——嗯,讓那女孩子留在這裡吧,架上有書,她可以隨意翻一翻。”多吉措姆向外走。
林軒向格桑比劃了兩下,要她留下來,別亂走。
格桑很快就聽懂了,使勁點頭。
林軒搖頭苦笑,對極物寺之行失望之極。
他跟著多吉措姆出門,穿過僧舍間小路,走到山丘的東南面去。
那裡有一個小小的觀光平臺,向南可以俯瞰瑪旁雍措,向北可以遠眺岡仁波齊峰,視線良好,沒有任何阻障。
此刻,有一個裹著厚厚的黑色藏袍的寬肩膀男人,正背對他們,倚靠在平臺上的原木欄杆邊。
林軒覺得那個背影異常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
“駱原先生,打擾了。”多吉措姆開口招呼。
那男人轉過身,抱著胳膊,手指勾著一支漆黑色洞簫上的白色穗子,傲岸地叉開雙腿直立,氣勢極為威武。
聽到那名字,林軒記起來了,這人是世界登山協會中的元老級會員,新加坡籍,是首位榮登全球“七加二”極限探險榜的新加坡人。所謂“七加二”,指世界七大洲最高峰以及地球的南北兩極點,這九個地點是全球探險愛好者心中的聖地,是人體能夠承受惡劣環境的能力極限。
世界登山協會的會刊介紹過,駱原三十歲即升任新加坡航空的後勤副總,至四十歲突然辭職,加入極限登山行列,自此遠離城市喧囂,行事之灑脫,被視為天下男人的榜樣。
第七章 大亨駱原
“我來介紹,駱原先生,林軒。”多吉措姆簡單地介紹。
駱原自上至下打量林軒,濃眉一挑,鼻孔一扇,雖沒有發出輕蔑的“哼”聲,但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林軒不動氣,因為自己只是由港島赴藏邊的一個無名醫生,屬於年輕後輩、小人物,被駱原那樣的大人物蔑視,不足為奇。
“駱原先生,久仰了。”他說。
駱原嘴角浮起一絲冷笑:“久仰我?怎麼講?我平生最討厭這些繁文縟節,嘴裡說什麼‘久仰’之類,其實你連我的名字都沒聽說過!”
林軒一笑:“我的確從登山雜誌上看過駱原先生的照片,只是沒有會過面,今天是第一次。不過,我想給您一個忠告,連續的高山反應疊加影響不容小視,您體內的心臟支架恐怕會難以承受血管波狀壓力。一旦感到胸悶氣短、眼前發黑的話,請即刻服用抗高原反應的藥物,劑量增加三倍。還有,你最近似乎受到過肺部的挫傷,吹簫時氣息運轉不暢。在中醫與藏醫的理論中,都有‘飽吹餓唱’的說法,解釋開來,意思是氣血勇猛、體無病患時可以盡情使用肺活量,做任何激烈運動都無所謂;反之,肺部受了損傷,一味藥補食補也是不對的,必須用輕聲哼唱的方式怡情,將鬱悶之氣發散出來。”
他是醫生,抵達阿里前,在香港已經學習中醫十年,對於中醫的“望、聞、問、切”四法領悟頗深。
駱原變色,一下子將洞簫握在手裡,狠狠地瞪著林軒。
林軒望向瑪旁雍措湖面,目光不由自主向西轉,越過鬼湖拉昂措,落在自己昨夜被遺棄之地。
如果是別人遭此戲弄,一定會氣憤不平,而他卻能迅速調整情緒,把那些事看淡,放平心態,重新投入工作。
世人都喜愛瑪旁雍措而討厭拉昂措,而這兩個天然湖泊相隔如此之近,如同連體姊妹嬰兒一般,同為湖泊,待遇不同,實在是具有某種諷刺意義。
他忽然發現,自己在記掛著那個黑衣人,也就是到過診所的女孩子。
“嘿,你還知道什麼?”駱原大聲問。
此刻,他已經踱到了林軒面前,居高臨下,毫無禮貌地俯視著。
林軒思索了十幾秒鐘才開口:“我猜,您的肺部挫傷是來自於一種巨大的聲波攻擊,但我又覺得奇怪,阿里地區是個非常安靜的地方,沒有高分貝噪聲——不,我說錯了,高分貝只能損傷您的耳朵,而您受的傷卻相當複雜,就像……”
他在記憶裡搜尋,但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比喻。
“七傷拳。”駱原說了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