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極美,像一隻小巧玲瓏的元寶。
林軒從前並不喜歡女孩子塗唇彩,但在長久地迷失於灰白色的山底世界之後,他渴望看到一些鮮豔的顏色。
所以,當他看到她唇上塗著的深紅唇彩時,心底的生命活力再次被喚醒。
“田將軍?”那女聲壓低了些,“我們必須撤退,二十四小時內必須到達天龍寺,否則就要遭到軍法處置了。”
那紅唇輕輕噏動了一下:“知道了,薇薇安,你先退下。”
那女聲恭恭敬敬地回答:“是。”
林軒的視力恢復了正常,發現自己平躺在一座巨大的軍用帳篷裡,旁邊坐著的是一名年輕幹練的女孩子。
“你還好吧?”女孩子摘下了衝鋒衣上連著的風雪帽。
“是你?”林軒叫出了對方的名字,“田夢。”
如果沒有山洞中幻覺裡的那段奇怪經歷,林軒必定會把久別重逢的田夢視為自己人,但現在他知道,田夢是來自於51地區的高手,其他人反覆稱呼的“田將軍”就是她的真實身份。
田夢俯身靠近林軒,眼中滿含關切:“是我,命運真的很奇怪,要我們在這種情況下重逢。總的來說,我們還是應該感謝上天的安排,感謝它在千奇百怪、千變萬化的折磨之後,沒有讓我們再度錯過。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疑問,但請不要著急,所有問題我都可以一個一個解釋給你聽,但必須是等撤離到尼泊爾天龍寺之後。現在,我再給你注射一支嗎啡針,你大概能輕鬆地睡上一個半小時——”
她的手中正握著一支軍用嗎啡針劑,旁邊的小桌上也散落著七八支用過的空針,正是這種鎮痛劑幫助林軒度過了最痛苦的難關。
“不,等一等。”林軒掙扎了一下,猛吸一口氣,提高了音量,“去救堂娜,她被大爆炸困在山洞裡,那裡面的情況極度危險,去救她!”
昏迷之前,林軒的記憶停留在堂娜孤身殺入洞中的那一幕。
大爆炸之前,她說的每個字都留在他的耳中,一遍遍地嗡嗡作響。
“別擔心,我們一救下你,就開始尋找那個山洞。你在昏迷中說過的話都被仔細地錄音,然後加以分析,匯總成一份詳細報告。你放心睡,我的人正在那片巨大的山崖上搜尋,也許等你醒來的時候,就有好訊息傳來了。”田夢微笑著說。
“是嗎?我說過很多胡話?”林軒問。
田夢點頭:“非常非常多,至少叫了堂娜的名字上千次。”
林軒苦笑:“她……”
田夢微笑著搖頭:“現在不要解釋了,我們有的是時間。”
注射了那支嗎啡針後,林軒感覺身心放鬆,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他做了一個非常古老的夢,夢見自己身在江南,躺在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裡。風拂黃花,遍地流香,有人在遠遠的溪邊,吟誦著那樣一首憂傷的歌謠:
“蘇家小女名簡簡,芙蓉花腮柳葉眼。
十一把鏡學點妝,十二抽針能繡裳。
十三行坐事調品,不肯迷頭白地藏。
玲瓏雲髻生花樣,飄颻風袖薔薇香。
殊姿異態不可狀,忽忽轉動如有光。
二月繁霜殺桃李,明年欲嫁今年死。
丈人阿母勿悲啼,此女不是凡夫妻。
恐是天仙謫人世,只合人間十三歲。
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朦朧中,那吟誦聲似乎正是出自堂娜的口中。
他躍起身,隔著萬朵黃花,搜尋著那聲音來處,無奈花影搖曳遮擋視線,只是隱約得見,卻不能分辨那人是誰。
“堂娜,堂娜——”他縱聲叫,在田壟上奔跑,直至溪邊。
溪邊無人,歌謠聲隨著溪流飄遠了。
“堂娜死了。”他忽然有種可怕的預感。當然,這也不能算是預感,田夢抱著必死之心進入山洞,與敵人同歸於盡,絕對不可能有生還的機會了。就算田夢的人短時間內找到那山洞的位置,一點點扒開碎石衝進去,找到的也許只是堂娜的遺體。
如此一想,林軒陡然間跌入哀慟的深淵之中,心如刀絞,痛不可當。
他想哭,但眼窩乾澀,如斷了源頭的泉眼,連一滴水都擠不出來。那種巨大的痛在五臟六腑裡來回衝撞,始終找不到發洩的出口。
“二月繁霜殺桃李,明年欲嫁今年死……二月繁霜殺桃李,明年欲嫁今年死……”他反覆咀嚼著歌謠裡的句子,想到堂娜短暫的人生,立刻覺得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