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禎嗤笑一聲,問祝雲瑄:“陛下,臣當真就有這麼罪大惡極嗎?”
祝雲瑄不答,眸光動了動,彷彿要化作水漫溢位來。
梁禎不錯眼地看著他,精心計劃、送密旨出城搬救兵想要將自己的勢力一網打盡的是他,可一個時辰前,在自己懷中無聲紅了眼睛的人也是他。他的陛下如此矛盾,明明早就孤注一擲,最後關頭卻還是忍不住露出了他最柔軟的一面,叫人連恨都恨不起來。
祝雲瑄聲音艱澀地下旨:“將昭王收監,押後再審。”
“陛下,臣想再單獨跟您說幾句。”
靜默片刻後,祝雲瑄吩咐殿中其他人:“你們先去外頭候著吧。”
“陛下小心有詐。”賀懷翎不放心地提醒他。
祝雲瑄淡道:“無妨,你們先退下吧。”
賀懷翎只得叫人先鬆開了梁禎,領著人退了出去,沒有走遠,就在殿門外候著,聽著裡頭的動靜,若有不對,他們隨時可以再衝進去。
大殿裡重歸於靜,梁禎乾脆就這麼坐到了地上,眉宇間並無半分死到臨頭的惶恐之色,嘴角甚至還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問祝雲瑄:“陛下,臣的罪名,是不是必死無疑?”
“……你既知道,又何必再問。”
“陛下想要臣死嗎?”
祝雲瑄的眼睫微顫:“朕已經給過你機會了。”
“您不想要臣死,”梁禎說得篤定,“您捨不得臣。”
祝雲瑄黯下了目光:“梁禎,你未免太過自以為是了。”
“陛下若當真想殺了臣,臣死了便死了,可既然您不捨得臣去死,臣便也不能死,臣不願見陛下今日處死了臣,日後會因後悔而飽受煎熬。”
“梁禎!如今你還有的選擇嗎?!”
梁禎一聲輕嘆:“陛下,您登基後這兩年,臣做的樁樁件件的事情,確實有私心,可臣從來都是為了您好,臣從未想過要害您。”
“朕說了,你未免太過自以為是了……”
“是,臣確實自大,以為憑著一己之力便能掌控所有,其實臣連臣自己身邊的人都掌控不了,您當日說,您想要的,臣不會給,臣這些日子一直在想,您要的究竟是什麼,到了今日,臣似乎明白了,可是陛下,您已經不會給臣機會了是嗎?”
梁禎說得認真,眼神裡帶著掩飾不去的失落,祝雲瑄移開了目光,冷淡道:“昭王何必說這些,朕說過,你已經沒有退路了。”
“從前臣似乎與陛下提過,先帝在臨終之前,給過臣一道密旨……”
祝雲瑄的雙瞳驟然一縮:“你是何意?”
梁禎淡笑:“陛下,先帝的聖旨裡不但給了臣宗籍,還說臣可以隨時廢黜新帝……”
“你想威脅朕?”祝雲瑄恨道,“你以為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憑著一道先帝留下來的密旨,你就能動得了朕嗎?朕大可以說它是假的,你如今不過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亂臣賊子罷了,誰還會響應你,誰又敢響應你?!”
梁禎依舊笑著:“陛下,只憑這一道聖旨自然動搖不了您的帝位,可您別忘了,您的這個帝位當初是如何得來的,即便太監馮生早已被您處置了,可矯詔一事,臣還留著別的證人和證據,便是臣死了,也能讓當初的真相大白於天下。您要知道,九皇子他還在,一旦事發,天下人的嘴是堵不住的,您能殺多少人?就算您有本事繼續坐穩這個皇位,可來路不正終究是來路不正,天下之大,誰都可以名正言順地討伐您,怕是您這輩子都沒法過得安寧,死後還要留下無盡罵名。”
“你——!你好……好……”祝雲瑄恨極,“原來你早就留著這條後路,從一開始便是……”
梁禎搖了搖頭:“陛下,從前您不信臣,臣自然也不敢信您,總得留著點保命的法子,可到了現在,臣還能不能活,臣自個已經不在意了,甚至在今日之前,臣都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想要陪您唱完這最後一齣戲。可是陛下,你終究是捨不得臣的,既如此,臣寧願您恨透了臣,也不想您日後會因為親手殺了臣而耿耿於懷一輩子。”
“朕恨不能現在就殺了你!”
祝雲瑄雙目赤紅,怒不可遏,梁禎坐起了身,溫聲與他道:“陛下不必動怒,臣會將那些證據都處置了,那道密旨也會還給您,臣會離開這裡,離開大衍,您若是不願再見臣,臣便此生都不再踏足大衍一步,您儘可以對外說臣已經死了,您也當臣已經死了便是,如此一來臣再不能威脅您,也永遠不會再來糾纏您,您沒有真正殺了臣,便不會一直惦著念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