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微涼,常虞半躺在書房的臥榻之上,手中拿著一本書看著。
此時的鎬京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桓氏的死忠在糾結著僅有的人馬,在做殊死抵抗。不那麼堅定的便早早捲鋪蓋準備跑路了。
而剩下的雍州本土的勢力,則著急地想要找一條生路。
這鎬京城中上上下下的官吏之中,最為清閒的便只有常虞了。卸下了官職,賦閒在家,等待著桓磬的降罪。
可此刻,桓磬的詔書又怎麼可能送得進來?
常虞依舊是鎬京城中級別最高的梁廷官員,可明面上,常虞已經不管事情了,也省去了不少的麻煩。
這些日子以來,不是沒有人想要拜訪常虞,探一下這位大周元老的口風。可無論是誰,常虞都沒有見一面。
一陣風從窗外吹來,也帶來了一陣涼意。
常虞的管家從外面走來,面上帶著一絲的猶疑,說道:“主公,孟清少爺他想要見您?”
那管家還沒有說完,常虞面色便是一變,看得這管家一哆嗦。
或許尋常人不知道常虞的修為,可是這管家卻是非常清楚。
“叔父,不用為難慶叔了,是我懇求他帶我來見你的。”
孟清披著黑色的袍子,將自己完全蓋住了。等到他踏進這個屋子的時候,常虞揮了揮手,那管家退了下去。
“你還敢來見我,不怕我將你這個逆賊就地正法麼?”
常虞的話語看似殺氣騰騰,可是臉上卻是笑意。
孟清揭下了斗篷,看著這樣的常虞,本是準備好的說辭忽然都說不出來了。
“叔父早就知道了。”
“你雖然從小就被我過繼給了孟氏,但是我卻很清楚你的性格。你將倉丘賣了一個好價錢,可一個倉丘還不夠。”
常虞放下了手中的書籍,從一旁端過了茶杯,輕輕呷了一口。
“常氏,你不會在乎,因為那已經與你無關。可你又怎麼會認為,我會棄神都之中上千常氏族人不顧,而幫助你呢?”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相信叔父與我都是同一種人。”
聽完了這句話,常虞一笑。
“看得很準!”
“如今周軍已至,內外無援。楊羨故意放慢了進軍的時日,便是為了給這鎬京城上下的人足夠的時間去考慮,究竟是對抗還是投降?”
常虞砸了砸嘴,說道:“楊羨的攻心之策的確厲害。若是可能,這鎬京城中上下的將官巴不得將那些姓桓的綁到楊羨的面前,討要功勞。”
“叔父是大周元老,自然也應該知道這天下的情勢。雍州一下,桓磬手中雖然還有著六州之地,可是根基已失。楊羨今日能夠奪雍州,他日便會奪取中原。其勢已成,叔父就算仗著修為,能夠逃出鎬京,回到神都。可是桓磬還會信任叔父麼?把賭注押在一個註定會失敗的一方,叔父會這麼選擇麼?”
常虞並沒有回答,而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宗石,你可知道你今年幾歲了?”
“二十八了!”
孟清不奇怪常虞不記得他的年齡,但奇怪得是他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扯閒篇。
“不,你其實只有二十七。”
隨著常虞的話語落下,孟清的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他是遺腹子,他的父親,常虞的弟弟在二十九年就去世了。
若他只有二十七,這其中的年歲斷然是對不上的。
“叔父想要說什麼?”
孟清看向了常虞,神色複雜。
“你的母親是個優秀的女人。可惜,我無法給予她一個名分。所以,將你過繼給孟氏,不是因為我多麼薄涼,而是因為需要妥協。便是我是常氏的族長,可也無法枉顧禮法。你不姓常,自然也就不能掌握常氏,那麼族中的那些人自然也能夠放心了。所以,你才能夠有一條生路。”
孟清的腦袋嗡一下就炸開了,長久以來積累在心中深處的怨恨被攪動著。他瞳孔裡充滿了血絲,大吼道。
“你騙我!”
“我在這一輩中排行老三,上面還有兩個哥哥。你伯父和仲父的子嗣之中,也有著傑出的人才,可見我將他們過繼到外面?何況那時的你不過是個垂髫孩童,我又為什麼要背上薄涼之名,將你過繼?”
常虞的這一句反問分明沒有任何的說服力,可孟清卻是一個踉蹌退後了一步。
“你的母親是我這輩子最為欣賞也是最愛的女人,也正因為這樣,所以你才會受到針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