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上來了,口氣平淡。
我太緊張了,拿錯了,出來的是一張保險卡。
“我━━才開沒有幾天,不太明白臺灣的交通規則。而且,也沒有開過圓環的
街道,我以為前面這盞紅燈才是給我的━━”我交纏著手,將十指扭來扭去,不自
在極了。
“不懂交通規則怎麼開車呢?”警察將我給他的保險卡翻來覆去的看,我發覺
拿錯了,趕緊又遞上去一張,結果卻是行車執照。我的駕照呢?
“是真的,不是說謊,實在不太懂臺北的燈,請你瞭解,我是遵守交通規則的
人,雖然做錯了,絕對不是故意的━━”警察先生看了我一眼,這時候我的頭髮不
知什麼時候散了一撮,一半就被風吹到臉上來,更不討人喜歡了。
你說不說刻班牙文?求求你。
警察瘦瘦的,一口白牙在夜裡閃爍。他不是熊,是一種狼━━臺北市之夜狼。
好*□!要說的話已經說過了,我還站著,狼坐在車子裡,狼也在我面前,等吧!沒
有希望逃了。
“請您原諒我,給我改過的機會,這是第一次,以後絕對不再錯了━━”我的
聲音怎麼好像生病了。
警察又看了我一眼。誰叫你隨隨便便就出門了,什麼怪樣子來給警察看到,我
恨死自己了。
“請你不要罰我━━”“不是要罰你,這是你自己的安全,要當心的呀!”
“那你罰不罰?”
他也不說到底要將我怎麼樣,微微一笑,將我的什麼證都還給了我,還了以後
並沒有再掏出筆來寫字。他的筆掉了?
沒有罰單好寫了?
“以後要當心哦!”警察說。
大概是可以走了,在全車的狼沒有後悔之前趕快走。
這一場嚇之後,我不認識方向了,不知道要怎麼走。
四周沒有什麼行人,我只有再跑上去問警察∶“現在我要去南京東路四段,要
怎麼走?”
警察指了一條大路要我走,我腿軟軟的跑去開車,頭也不太敢回。
那一次之後,我得到了一個證明∶狼的牙齒雖然很白,而且來去如風,可是它
們不一定撕咬人。黃卡其布做的那種除了顏色嚇人之外,其實是不錯的。
“小姐你講這種話實在很不公平,我們受警察的氣不是一天了,憑你一次的接
觸,怎麼說兵們是講理的?交通警察只有我們計程車最明白━━”“你不犯規他會
抓你?”
“抓是沒有錯,抓的時候就沒有商量了。”
“你自己被抓的時候是不是也死樣怪氣的呢?”
“倒楣啦!給他罰還會好臉色給他看?”
其實,跟計程車司機先生們說話是十二分有趣的,他們在某方面識人多,見到
的社會現象也廣,長長的路程一路說話,往往下車時都成了朋友,我喜歡跟他們接
觸。
當我的白馬進醫院去住院看內科的時候,我偶爾也會坐計程車。這一回因為講
到警察,彼此不大談得攏,最後的結論是警察只有一個講理的,就是那天晚上被我
碰到的那一個。
司機說兵相信我沒有說不老實的話。
可是,如果那天晚上他罰了我,難道便是不講理的嗎?
“你不要太大意哦!我那天開車,有一個斑馬線上的人要過不過的,我給他搞
得煩了,開過去也沒壓死他,警察竟然跑上來罰我錢,還抓我去上課,班都不能上
了。”
女友阿珠長得比我美,汽車比我大,居然也被交通警察收去了,沒有放她。活
該,人又不是餃子皮,怎麼能去壓的?
太大膽了。應該多上幾堂課再放出來。
“什麼活該?你怎麼跟警察那麼好?”
我嘻嘻的笑,覺得臺北市的人相當有趣。阿珠的先生是交通記者,自己太太被
罰,居然救不出來,真好。
說來說吩,不覺開車已經快一個月了。
一般來說,我的行車路線是固定的,由家中上陽明山,由陽明山回父母家,平
日有事在學校,週末回來省視父母請安,便是此次回臺對生活的安排,並不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