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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他自己清楚的秘密,是他頭腦深處的思想路數。他甚至可以承認正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相似才造成了他們的衝突。不過讓他最不樂意的便是承認彼得是比他更年輕的那個自我。有一個比自己更強的相似者,一點也不使他好過些,引不起他的讚歎或尊重。相反,他討厭彼得,討厭得要命。

貝克抬頭,透過那些橫七豎八的樹枝,那些尚未落下的稀疏的幾片樹葉,他還能看見一塊不大的天空。現在大約是正午時分吧。他本該站在101大街的拐角上叫一輛計程車,驅車前往那經常光顧的地方。等到了那裡,他會從一大堆生意人、投資者、放債人佔用了的桌子間穿過,跟所有的熟人一一打招呼:“你好,弗朗克。你好,比爾。有什麼新聞嗎?”然後,他會坐下來享用世界上最好的這傢俱樂部的最好的三明治和威士忌,從眼前的電視螢幕上可以看見股票的漲漲落落。他現在閉上眼睛,憑記憶還可以嗅得到那裡的燻烤牛裡脊的香味。那香味消融在他的嘴裡,隨即變成了乾燥的陰冷的山風。

他常常問自己,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呢?以往他總覺著自己是船上划船的槳手,一天天地這麼打發日子。眼下這是一件亟需計較的事。要知道,用別人的錢投機炒股是一回事,而用自己的生命作賭注又是另一回事。

一縷陽光從樹梢間透進來,揚揚灑灑地光線像從噴泉裡湧出來似的。貝克仰望天空,彷彿聽到了某個海邊沙灘上的波濤聲。他想起了路易莎的那海灘。海浪拍打著岸邊的岩石,海鷗在頭上鳴叫。遠處什麼地方響著收音機,海灘上有一個身著泳裝的金髮女郎,那游泳衣的顏色很是明豔。孩子們在沙灘上跑過,腳踢起黃色的沙土。

“咔嗒,”這是樹枝折斷的聲音。

他能夠看見路易莎轉過身來看著他,並且一下子甩掉身上裹著的毛巾。路易莎的眼睛裡滿是悲愁。那雙眼睛睜得大大的。那表情使他覺得自己不僅很渺小,而且令他憤怒。他不喜歡孩子們這麼樣目中無人,尤其是他們竟會以為天底下所有的人都一樣地愛他們。親愛的路易莎呀,甜蜜的、敏感的、自憐自愛的路易莎。他曾送給她一隻捲毛狗作為安慰。在一段時間內這好像還有點用。她細心地照料它,寵愛它。直到那小狗在霍華德眼中成為了討厭的被寵壞了的孩子。他把小狗關在地下室裡,如果路易莎不要求,他是不會去看它的。路易莎死後,他讓別人把小狗殺死了。這並不是一件殘忍的事。在他看,這種事是非常實際的理性的。因為他也讓人把路易莎生用過的所有東西都弄走了,這隻小狗同別的物件也沒有什麼區別。

他睜開眼睛,不禁打一個寒顫。他自己也很奇怪,為什麼自己在這時候想起這些來了。很久以前,他便埋葬了這一切,頭腦裡已經不再留下任何痕跡了。路易莎死後,他才復活了。為什麼要回頭看墳墓呢?他在那裡已經花了三年的時間照看病人,直到路易莎死去才解脫。他已經做了自己的犧牲,他貢獻了自己的生活,一如訂出計劃那樣按步就班。而在他的故我復活後,他認為是自己的回報時期。他想這樣安排自己的生活,遵循這樣一個原則:以最小的痛苦換取最大的快樂。這是同上帝的一筆交易,而既然他的上帝是他自己的想像鑄成的,上帝能夠贊同他的也同樣很少很少了。

太陽從山後隱了去。他很後悔自己的計劃結果出了很多岔子,總不如自己的意。就拿到這山裡來說吧,顯然他現在置身於這荒山野嶺中的破敗教堂中並不是初衷所在。上帝並沒有守他的許諾。但霍華德也只有不去想它了。不過這只是片刻的思想中斷。霍華德心裡也承認,既然自己的手伸到了不該伸進去的糖罐中去,那就只好負出特別的代價了。他相信自己總會擺脫這種窘迫的狀況的。總有這樣或者那樣的方法吧,姑且不去討論上帝是否能夠幫他一把。霍華德往農莊那邊看了一眼。在他的凝想當中,那邊的農舍是一枚種子。種子在他的思想當中已經植入了肥沃的土地。一個計劃已經在他的心中成長起來。他告訴自己,應該現實一點,這已經是他惟一可實行的指望了。

“霍華德,”彼得在喊他,“請過來幫我的忙。”

那聲音的緊迫是明白無誤的,貝克一驚,從樹樁上一躍而起。他的第二個念頭便是,是否應該裝沒有聽到,而從另外一個方向走開。如果這傢伙遇見了麻煩呢?如果是警察正把他按在地下,而他只有喊叫而已呢?貝克可不願意離麻煩太近了。

“貝克!”

他已經可以看見彼得了,他正穿過密密麻麻的樹林朝自己走來,步伐是跌跌撞撞的,一邊還拼命地揮舞著手臂。也許他捕到了一隻鹿?霍華德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