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了幾步,耳畔忽然聽到一陣嘈雜。隨即,擁擠的隊伍前方,幾名漢家打扮的商販夥計,哭喊著逃向了河灘。而兩名守厘卡收費的契丹小吏,則揮舞著鐵尺,皮鞭,在其身後緊追不捨,一邊追,一邊破口大罵,“窮鬼,活該餓死的窮鬼。竟敢爺爺討價還價,吃了豹子膽了你!老子懷疑你是南人的探子,這幾車皮貨都是禁運品,全部收繳充公。你們幾個,跟老子去衙門裡核實身份!”
“大爺,大爺饒命啊!小的,不是要討價還價,小的上次過河的時候,的確只收了兩成啊!”商販們捨不得財貨,不敢跑得太遠。用手捂著腦袋,哭喊求饒。
那小吏卻手下卻毫不留情,繼續一邊抽打,一邊厲聲咆哮:“老子說幾成就是幾成,你敢替老子做主,反了你!別跑,趕緊跪下受縛,否則,當場格殺無論!”
“大爺,大爺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商販們哀哭求告,不敢奢望能拿回貨物,只求能逃得一死。
一眾等候過河的其他商販心有慼慼,卻誰都是敢怒不敢言。拒馬河以北,是遼國的地界。作為漢國百姓,怎麼可能指望這裡的官府能秉公辦案?捱打的那幾個倒黴鬼不去衙門,只是丟光了貨物。若是真的跟著小吏去了衙門,恐怕連命都得搭上。
“奶奶的!”眼看著捱打的小販已經氣息奄奄,寧子明忍無可忍,手向馬鞍子後一探,就準備仗義直言。
柴榮卻搶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背,搖搖頭,低聲道:“子明,切莫衝動。守河的可不是是區區幾十名稅吏。沿河駐紮的遼軍,隨時都會過來巡查。一旦動起手來,即便你我能平安脫身,今日過河之人,恐怕也得被遼兵殺死一大半兒!”
“嗯!”寧子明咬著牙點頭,心中卻有滔天怒火來回翻滾。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將來肯定有一天,咱們會帶著大軍打到這兒!”柴榮怕他衝動,拉住他的一隻胳膊,低聲開解。
“嗯!”寧子明又低低迴應了一聲,目光沿著河畔來回逡巡。
與黃河、桑乾河相比,拒馬河的水量並不算太充沛。但河道兩岸,卻極為陡峭,並且寬一段兒,窄一段兒,變化不定。連帶著河水也時急時緩,滔滔滾滾,起伏難測。
這樣的河流,很難走得動大船。而想要架橋的話,橋墩和橋基又非常不容易找到合適地址。千百年來,兩岸百姓完全是靠小漁舟和浮橋來過河。每逢汛期,基本上就是交通斷絕,旅人望河而嘆。
“不用找了,就這一條浮橋,方圓兩百里之內,肯定沒有第二條。這條河,跟咱們曾經走過的高粱河,潞河都有同樣的麻煩,寬窄變化不定,水量時大時小,並且河面上沒有足夠的橋樑!”柴榮此番北行,並不是完全為了經商。略一琢磨,便知道寧子明正在看什麼,一邊走動,一邊低聲說道,“不光是咱們現在殺人容易,脫身難!將來若是有人領軍北伐,也是個大問題。防守一方只要砍斷拴浮橋的繩索,就至少能遲滯進攻方五天以上。如果其中一方不熟悉水文,選在了汛期作戰,未等打,基本上就敗局已定了!”(注1)
“如果冒險強渡呢,趁著守軍反應不及?”寧子明在常思帳下,已經積累了不少作戰經驗。抬頭朝河面上掃了幾眼,低聲問道。
“孫氏太大,並且物資補給很難供應得上!”柴榮想了想,很內行地搖頭。“除非像契丹人那樣,過了河之後放任士卒四下劫掠。可那樣做的話 ,就會民心盡失。即便能將燕雲十六州收回,也未必能守得住!”
“那就只剩下了一個辦法,買通守橋的兵卒倒戈。或者派少量精銳偷偷泅渡過去,出其不意先拿下浮橋。然後背水紮下營壘,一邊接應大軍搭更多的浮橋渡河,一邊頂住對手的反撲!”寧子明聽他說得認真,皺緊眉頭,一邊觀察沿岸地形,一邊給出自己的見解。
“那先渡河者,必須是百戰精銳。領軍的將領,也必須把自家生死置之度外!”柴榮的眼神迅速一亮,隨即又苦笑著搖頭,“你可能不知道,各節度使帳下,能真正不顧生死的精銳,只有各自的衙內親軍。而衙內親軍,則是節度使的立身之本。甭說陣前拼光了,即便折損過半兒,他就有可能面臨被別人吞併的風險。”
“怪不得上次經過易縣的時候 ,守軍見到山賊都望風而逃!”寧子明微微一愣,衝口說道。隨即想起,常思初至潞州,麾下只帶了五百部曲,卻能大殺四方。很顯然,這五百部曲,就是常思的立身根本。只要這五百人不傷筋動骨,常思換個地方一樣做他的節度使。而這五百人折損殆盡了,他的地位就危險了。即便手裡握著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