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笑著數落。“都跟你說過了,我不在乎這些。我在乎的是心裡頭到底拿沒拿我當回事,不在乎表面這些繁文縟節。並且,如今咱們河東,也沒法太講究!”
不待蘇逢吉插嘴,他頓了頓,快速補充,“都是一道從死人堆裡頭滾出來的老兄弟,我跟他們擺君王架子,擺得起來麼?知道的會說,朝廷要有朝廷的規矩,不能像當年一樣由著性子胡來。不知道的,還不是會覺得我劉知遠小人得志,剛有了坐上皇位的希望,就不能跟大夥共富貴?”
“這。。。。。?”蘇逢吉對此種觀點,心中是一百二十個不贊同。但是,又沒有勇氣跟劉知遠據理力爭,所以只能苦笑著點頭。
“規矩肯定是要改的,但不是現在。咱們不能一個饢還沒吃到嘴,先為了該拿筷子吃,還是該拿手斯著吃,互相打起來。我這麼說,你可能聽明白?”劉知遠對他寄希望頗重,所以不厭其煩地解釋。
“微臣先前又想得淺了,此刻經主公點撥,茅塞頓開!”蘇逢吉躬身到地,心悅誠服。
對方不是真的不在乎朝堂規矩就好,只要在乎,自己眼下所持的態度就沒出錯。至於被史弘肇等匹夫當眾折辱的事情,就算臥薪嚐膽好了。反正自己如今忍得越多,日後收益也就越大。
“還有你說的公心,孤知道被一個後生小輩掃了面子,你肯定不舒服。換了誰,也不舒服!”劉知遠喝得有些急了,舌頭稍微有些硬,臉色紅潤欲滴。“但你不能否認,他說得對。我,我跟你當初,都把我自己看得太低了。我如果想當皇帝,儘管提兵入汴梁就是,何須藉助別人的名頭?”
“那小子是個人精!明著是抗命,實際上是跳出來第一個勸進。您當然覺得他的話有道理?”蘇逢吉心裡頭嘀咕了一句。閉著嘴巴,微笑點頭。
“還有,即便他今天說的話毫無可取之處。我,我也不可能殺了他!”劉知遠忽然抬起頭,對著天空長長地吐氣,“他是常思的女婿,常思與郭威當年有贈飯之恩。史弘肇心腸最直,花錢卻大手大腳,這些年一到債主上門,就得讓常思替他還賬。累計下來欠常思的,就算把他自己賣了恐怕都已經還不上。我今天要是二話不說就把常思的女婿給剁了,他們幾個會怎麼想?甭說我現在還沒登基,就是登了基,做了皇上,也不可能為所欲為。”
“可畢竟您是君,他們是臣!”蘇逢吉愣了愣,皺著眉頭說道。
“君臣,君臣,你當現在的君臣,還是兩百餘年之前麼?玄宗一道聖旨,就能砍了高仙芝和封常清兩人的腦袋?規矩早就變了!”劉知遠又狠狠灌了幾大口酒,紅著臉用力搖頭,“當年大晉高祖又何嘗不對老夫恨得牙根兒癢癢,可老夫出入汴梁面聖好幾次,每回頂多帶著史弘肇和一個指揮的騎兵,你看到高祖對老夫下手了麼?”
“這,這又是為何?”蘇逢吉聽得滿頭霧水,皺著眉頭追問。
“殺不得啊!還不簡單麼?殺了老夫,郭威肯定會扯旗造反不說,其他原本就心懷忐忑的節度使,有誰還敢再靠近汴梁?甚至高祖麾下的那些跟老夫一樣的心腹,也會兔死狐悲。如此一來,只要外敵入侵,高祖就得自己披掛上陣了。他即便再驍勇善戰,早晚也得死無葬身之地!”
“您,您是說,您是說史將軍他們。。。。。。。?”蘇逢吉被嚇了一大跳,額頭上瞬間冷汗滾滾。
他原來敢跟郭威和史弘肇等人硬頂,是因為他相信漢王劉知遠會站出來主持公道,同時也相信史弘肇等人都對劉知遠忠心耿耿。
而現在,劉知遠分明是在暗示,他自己對史弘肇、常思、郭威等人並沒有絕對的掌控力,後者被逼急了時也會跳起來造反。他蘇某人先前那些作為,不是自己找死又是在幹什麼?
見把他嚇成如此模樣,劉知遠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想了想,繼續補充,“他們不會造反,但也不會任老夫宰割。這是從安史之亂後就既成的規矩,大夥彼此雖然不說,但都心照不宣。不信你仔細想想,當年魏搏、武寧舊事。凡是待麾下將士刻薄寡恩者,幾人能得善終?”
魏搏、武寧,是唐末實力最強的兩大藩鎮。但魏搏十任節度使中,竟然有四人死於兵變,四任節度使為將士所擁立。武寧軍前後三十年裡,三任節度使被驅逐,朝廷和其他藩鎮竟然都無法阻止。至於晚唐時代的其他各藩鎮,情況更為複雜。在安史之亂到黃巢造反這段時間,各類兵變加起來近兩百起,其中對抗武力朝廷的還不到十分之一。另外十分之**,都是將校帶著大頭兵們作亂,與節度使互相攻殺。(注1)
蘇逢吉飽讀詩書,當然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