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聲補充,“當皇帝的在文德殿內暗伏死士,誅殺樞密使和宰相,這種事情,綠林道上幹了,都是砸鍋散夥的下場,更何況是一國之君?!皇上自己作死,咱們可不奉陪。你老子去滄州投奔鄭子明,他那人手缺,肯定會給我一碗安生飯吃。你拿著咱們家的積蓄,跟你老孃,妹子、妹夫們一道,去鄉下躲著。我估計用不了太久,汴梁城裡就又該換一任皇帝了。等風平浪靜之後,咱們父子再把家搬回來不遲!”
“是,一切都聽您老安排!”王德淵聽得似懂非懂,擦著眼淚點頭。
唯恐他年少衝動,小吏王光,少不得又把妻子叫到跟前,將自己的打算和對家人的安排,掰開揉碎講了清楚。隨即,又把女兒、女婿們叫人內堂,挨個叮囑了一番。待眾人都表明了服從安排的態度,才穿好官袍,將家人們全都送出了汴梁。然後返回宅子裡,倒頭就睡。
同一天裡,也不知道多少明智之人,做出了類似的安排。結果第二天出發時,官道上居然擠滿了裝滿細軟的馬車,從城門口一直到陳橋驛,都堵得寸步難行。
開封府尹劉銖大急,連忙假借著捉拿奸佞餘孽的名義,封閉的官道,強令百姓返回汴梁。如此一來,民心更亂,城內城外,哭聲震天。連一些原本沒想到要逃難的,都趕緊跑回家中開始收拾大包小裹,唯恐走得遲了,被劉府尹強拉上朝廷這艘破船。
好在手裡捧著聖旨,王光自己在出城時,倒沒受到任何刁難。並且得到了開封府差役的重點照顧,穿過摩肩接踵的逃難人流,順順當當地就抵達了曹州。
為了避開可能出現的叛亂大軍,過了曹州之後,他又特地繞了個圈子,走濟州、鄆州,然後才在黃河南岸渡口換了船,直接本對岸的博州而去。
如此一來雖然多繞了兩三百里路,卻距離東京較近的避開了澶、濮兩州,免得不小心被郭威的兵馬當作朝廷的鷹犬抓了去,稀裡糊塗一刀砍下腦袋。
哪成想,雙腳剛剛踏上北岸沒多遠,還未等他跨上坐騎,耳畔處,忽然響起了一身龍吟般的號角,“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伴著早秋的寒風,一直鑽進了人的心底。
“壞了,郭家雀兒居然也他孃的繞路渡河!”剎那間,中書省小吏王光嚇得汗流浹背,本能地轉身跑向渡船。卻看到碼頭上的艄公們,像受驚的螃蟹般,手腳並用將大小船隻撐離了北岸。隨即,將船帆一扯,順著水流如飛而去。任岸邊的渡客喊破嗓子,都堅決不肯回頭。
“壞了,壞了,壞了,今日過河之前,給菩薩燒的那那柱,肯定是假香!”小吏王光欲哭無淚,一邊在心中抱怨著,一邊以最快的速度,將官袍、聖旨、腰牌,以及一切可能表明身份的東西,丟進了水裡。隨即,從地上抓起幾團泥巴,就朝自己的臉上身上亂塗。
他從汴梁帶來的隨從們,也個個都是人精,不需要吩咐,便自作主張,將兵器、鎧甲等物送了龍王爺。然後朝著自家東主投了一個抱歉的眼神,把頭一低,以最快的速度鑽進了河邊的小樹林兒。
“你們,你們不要,你們等等我,等等我……”王光攔了一下沒攔住,乾脆自己也棄了馬匹,跌跌撞撞奔向距離最近一處草叢。結果還沒等他把屁股藏起來,兩隊騎兵已經如飛而至,一左一右沿著河岸兜了個大圈子,數息之間,就將四下躲藏逃命的人,給抓回了大半兒!
“軍爺饒命,軍爺饒命!”王光本人和被抓回來的幾名隨從,以及其他逃難的百姓一道趴在地上,連連叩頭。那群騎兵的頭領,卻對乞憐之聲充耳不聞,又命令麾下弟兄在附近仔細搜了兩圈兒,抓到了更多的可疑人物。然後才將所有抓到的俘虜集中到碼頭上,指著王光等輩的坐騎問道:“這幾匹馬是誰的?你們速速指認。只要指認出馬主,其他人就可以自行離去。本將此番南下只為替郭樞密一家討個公道,絕不牽連無辜!”
“他們,是他們。戰馬是他們的。啟稟將軍老爺,小人剛剛看到他把一大包東西丟進了河裡!”
“他,他是帶頭的。剛才小人還看見他往自己身上抹了泥!”
“他,他,還有他,都是此人的爪牙。小的看見他們幾個一起下的船,走路時還分了先後!”
“他,他的。將爺,您看,您看這批高頭大馬,怎麼可能是小人這種人能養得起的……”
沒等騎兵的頭目把話說完,眾俘虜便爭先恐後,把王光和他麾下的爪牙們全給揪了出來。一邊揪,還一邊拳打腳踢,唯恐下手太軟了,讓騎兵們把大夥當成此人的同黨。
那帶隊的騎兵統領見了,心情大悅。立刻就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