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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粗重地喘著氣,嘴唇突然被柔軟溫暖的東西堵住,輾轉溼滑的親吻之後,聽見他說:「真可憐。。。。。。」
我怎麼會可憐?
被抱得緊緊地,安慰一般反覆親著眼皮,我大為光火,恨不得動手抽他。不教訓教訓他,還不知道誰是長輩。
「莫延,我來照顧你吧。」
我差點暈厥,真是平生受到的最大侮辱,幾乎想一拳揍翻這個小鬼。
但耳朵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臟卻突然失控地怦怦跳動。
的確是有人一直期待這句話。是個黑黑瘦瘦的小孩子,個頭還不及女人的腰那麼高,握緊拳頭用手背擦眼淚,卻一點聲音也沒有。
女人哭著說,莫延,我不能再照顧你了。
他只用力嚥著氣,追在車後面跑,一條腿被打得腫了,所以跑不快。那時候他做夢都想聽人說那樣的話,但一直沒等到。
我重重喘著氣,又咳了兩聲,只覺得身上發軟。
「你是不是發燒了?」
我有點不安地看他把額頭貼過來試我的體溫。我身體一直保養得很好,儘量不生病,避免病痛。
那種我所害怕的、軟弱的感覺。
「挺燙的,昨晚著涼了吧。」
。。。。。。是被你捅壞了吧!
確認自己是生了病,我立即就惶惶然。柯洛餵我吃飯,我也心神不寧地張嘴一口口吞下去,沒有抗拒。
吃了點柯洛找出來的藥,又睡回去,不舒服的感覺反而越來越強烈,鼻涕流個不停,只能縮在被子裡抖抖地頭髮暈。柯洛似乎喜歡看我這示弱的樣子,躺到旁邊抱著我。我立刻警醒,用力推他,「你走開,到客廳去。」
上人不成反被上已經夠倒黴了,我可不想病中還要被這樣那樣。
把柯洛趕出去,我才能放心地繼續暈暈沉沉,執著地相信「蒙一蒙出點汗病就能好」,整個人蜷在被子裡,蓋得嚴嚴實實。
滿耳又都是下雨的聲音,卻沒有女人的哭聲了。腳上濺滿泥巴,光著的腳凍得生痛。我的鞋子穿在弟弟腳上,嫌太大了,他搖搖晃晃站著,手指放在嘴巴里,黑眼睛望著我。
「過了五歲就不好賣,能記事了,人家不養的。」
「所以那個小的。。。。。。嘿嘿。」男人陪著笑。
「太弱了,沒幾兩重,只怕不能養得活。」
「那大的。。。。。。」
「不行,那看著有六、七歲了吧。」
「我就只兩個兒子,不挑一個我也拿不出現錢來還的。。。。。。」
「沒錢你還賭?莫要我說你,你就是兩個都賣了也不夠,老婆還能賣多幾個錢。」我似懂非懂,只費力地抱著弟弟,他還在吮手指,青白瘦小的臉上沒有光彩。我摸了一個小石子給他玩,他看了一會兒,把它放進嘴裡。
「吐,快吐出來。。。。。。」
我忙伸手進他嘴裡掏,好容易才掏出來,他哇地哭了,因為沒力氣,聲音也不大。
「哥哥,哥哥。。。。。。」
「乖,乖啊。。。。。。」我把他抱在懷裡,笨拙地搖著顛著。兜裡還有上次從鳥窩裡扒來的一顆鳥蛋,半個拇指大,一直沒捨得吃。
弟弟哭得太難受了,連出氣都費力,我想了又想,還是狠心掏出來給他。
弟弟又放進嘴裡眼巴巴地吮,但顯然沒有任何味道,失望地吐出來,又「哥哥,哥哥」地哭了。
「乖,這個是可以吃的。。。。。。」
正要小心給那顆細小的蛋剝殼,冷不防一雙手伸過來,把他從我懷裡抱走。
「莫延你一邊待著。」
受了驚嚇的弟弟哭著說「哥哥,哥哥」,被抱著出了門,我才呆呆地明白過來知道要追,光著腳跑出去,拉住弟弟懸空的腳丫子,卻被一巴掌打得踉蹌。
我邊哭邊把剝了一半的蛋塞在他小小的手掌裡:「你拿著這個,這個能吃的,莫。。。。。。」
莫什麼,他是叫什麼名字?
腳上踩空一般抽了一下,我滿頭冷汗地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喘著氣,心臟還在跳得厲害。四周很安靜,這還是白天,沒下雨,沒有人哭,什麼都沒有。
枕巾有些冰涼,是汗吧,果然出汗了吧。
我用力嚥了咽,翻了個身,喘息著重新閉上眼睛。
等熱度退下去病就好了,也就不會做噩夢了。
「真可憐啊,得罪了人,收債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