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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周,周圍的人都一起看著他。耿東亮紅了臉說:“我沒帶錢……”售票員立即就大起了嗓門,厲聲說:“沒錢你上車做什麼?沒錢你上車做什麼?”售票員伸長了脖子對車前的駕駛員喊道:“存車!”車停下來,一車的人都回過頭來好奇地打量。耿東亮個子高,頎長的身高這時候差不多就是災難了。售票員說:“下車!你給我下車!——好意思,這麼大的個子!”

耿東亮一臉的羞愧,他就帶著一臉的羞愧走下了公交車,差不多是逃出了公交車。他站上馬路之後才意識到自己是光著腳的。鞋還在車上,但公交車的車門已經關上了,似乎帶了很大的怨氣。售票員腦袋從視窗裡伸出來,說:“好意思,這麼大的個子!”

耿東亮光了雙腳站在馬路的邊沿,狼狽極了。在這麼多的人面前受了這樣的羞辱,他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了。人在身無分文的時候羞辱隨時會找上你的。錢這東西就這樣,你越是身無分文時錢的面孔就越是猙獰。要不怎麼說一分錢逼死英雄漢呢。

飢渴、困頓、羞愧,一起襲上來了。

這個意外的夜晚驗證了一條最樸素的真理:錢是有用的。它不可或缺。

城市的早晨帶了一股水氣,環衛工人把它拾攝乾淨了,灑水車灑上了水,城市乾乾淨淨,以一種袒露和開敞的姿態迎接人們對它的精塌。耿東亮光著腳,像一個乞兒遊蕩在馬路邊沿。

回家只是一個閃念,很快讓耿東亮打發了。耿東亮不是往前走,腳邁到哪兒他就算走到哪兒。

耿東亮走到民主南路完全是不由自主的,最直接的原因或許是想見一見李建國。李建國總經理好歹是他的學兄,先向他預支一點零花錢總是不成問題的。身上必須先有錢,這個原則不可動搖。錢是城市的空氣,陽光,水;在城市,沒有錢你就是一隻蒼蠅、跳蚤或蟑螂。

必須先有錢,這不是什麼理論,它只是一種十分淺表的事實,迫在眉睫。

一輛寶馬牌小轎車停在了耿東亮的身邊,沒有剎車聲,而車窗也無聲無息地滑下來了。

有人在車子裡“喂”了一聲。耿東亮沒有留意,耿東亮再也料不到~輛漆黑猩亮的小轎車和他會有什麼關係。但他看到了一個人,一個手扶方向盤的女人。耿東亮認出來的時候腦袋裡不由自主地“轟”了一下。是羅繡,總公司的董事長。羅繡沒有開口,側過身子開啟了車門。

“進來吧,”羅繡說。耿東亮愣在那裡,不敢說不,又不敢貿然進去,就這麼愣了四五秒鐘。

羅繡顯然不耐煩了,搏了兩聲車喇叭。耿東亮慌里慌張地鑽進了車子,車內的空調讓他憑空凜了那麼一下。

寶馬牌轎車顯然停的不是地方,一位交警走到小汽車的左側,立正,打了一個很帥氣的軍禮。交警說:“您違章了,請您接受罰款。”羅繡沒有看窗外,順手就到皮包裡去掏錢包,錢包裡只是三五張信用卡和一些美鈔。羅繡說:“記下我的車牌,一個小時之內我派人送過來。”羅繡把錢包攤到交警的面前,笑道:“你瞧,我只有美金,沒錢。”

羅繡把汽車啟動起來,開了十來分鐘,停到中央商場的停車場,關掉髮動機。羅繡抬起頭,調整好右手上方的反光鏡,耿東亮的一張股便呈現在鏡子的中央了。羅繡說:“打了一夜的牌吧?”耿東亮想了想,說:“沒有。”“喝花酒了?”耿東亮說:“沒有。”羅繡就那麼微笑著打量耿東亮,發現他的臉部輪廓有些不對勁,顴骨那一律地全鼓出來了。羅繡回過頭,認真地研究了聯東亮一回,知道是反光鏡的凸面使他變形了,羅級順便把耿東亮的上下看了一個來回,說:“這哪裡像我的乾兒?”羅繡說完這句話便下了車,走到中央商場門前自動取幣機旁,分別用長城卡、牡丹卡和金穗卡取出一紮現金,自動取幣機永遠都是十分聽話的樣子,你只要摜幾下,嶄新的人民幣就會側著身子一張連著一張吐出來了。

羅繡一個人走進中央商場,十幾分鍾之後便出來了,手裡提了一串的大包和小包。羅繡進車的時候耿東亮居然睡著了,歪著腦袋,一副不顧頭不顧尾的樣子。寶馬牌小轎車的避震系統真是太良好了,羅繡的右腳剛剛踩上去,車身便像水裡的小舢般那樣晃盪了起來。這一來耿東亮就醒了。他睜開眼,睜得很吃力。羅繡把手裡的大包小包一起塞到後排去,說:“換上。”口氣既像大姐又像母親,有一種很慈愛的嚴厲。耿東亮從包裡抽出T恤牛仔褲和皮鞋,看了幾眼,都是很貴的名牌,一雙眼就在反光鏡的凸面上對了羅繡發愣。羅繡點上煙,順手把反光鏡側過去了,這一來雙方都在對方的視線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