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原則,叫我寫“我與姚晶之夫一席談”或是“我與姚晶的關係”以至“姚晶為什麼把錢給我”之類,除非有機關槍抵住我脖子。
這種稿費怎樣賺?又不會發財,寫來無益。
一按鈴張煦便來開門。
他面孔上有說不出的哀傷。一套黑西裝更道盡心事。
女傭人斟出清茶來。
老房子的佈置同我以前所見一樣,只少了花束,女主人已經不在。
我坐在他對面,兩個人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屋內靜得出奇,耳膜微覺不適,彷彿置身在配音間中。
張煦雙目紅腫。
過很久很久,我說:“姚小姐把遺產交給我。”
他點點頭,表示他知道。
我終於忍不住問:“為什麼?”
其實他根本不會知道。
張煦沒有回答我。他根本不關心姚晶的遺產給誰。
看得出他並不是不愛姚晶的,這種深切的悲愴不是可以假裝的。但姚晶在世時,他卻使她傷心失望。
“你要回紐約?”我問。
“是。”
我問:“幾時?”
“很快。”
張煦離開這裡之後,將永不回來,有什麼話現在不說,將永無機會。
我問:“姚晶還有親人嗎?”
“有兩個姐姐”。
我非常意外,沒有想到姚有姊妹,她們幹什麼?長得美還是不美?
張煦說:“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我從沒見過她們。至於她的父母,則在婚後見過一次。”
這麼隔膜!
“你有沒有他們的聯絡處?”
“等一等。”
張煦開啟地址簿,抄寫給我。他動作恍惚,心事重重。
我終於忍不住問:“你可愛姚?”
他猛地一怔,別轉面孔,我雖看不見他的面孔,也知道問得太多餘。他哭了。
我唯一所得是姚晶父母的地址。
全間報館都找我,包括楊伯伯在內。
自然是編姐向他報耳神。
我進人社長室,楊伯伯單刀直入。
“娛樂版很想你寫姚晶。”
“我不想寫,現在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特殊得不得了。”
楊伯伯很瞭解地說道:“我明白,因此難以落筆,是不是?”
“是的。”
“好的,沒事了,我會同娛樂版說。”
出得社長室,我向編姐扮鬼臉,“勿要面孔,拿老闆來壓我。”
編姐啼笑皆非。
“怎麼,”我問,“沒朋友可做?”
“如果你替別家寫,當心你的皮肉。”
“這件事是不可能的。”我發誓。
“張煦傷不傷心?”她旁敲側擊。
“不告訴你,不然你一篇‘據悉’,又是三萬字。”
她忍不住以粗話罵我。
“太沒修養了。”我說。
“如果我下毒咒不寫出來呢?”
“你可以再說給別人聽,叫別人寫,世上沒有‘我告訴你,你別告訴人聽’這件事,一個人知道,即人人知道,我是絕對不冒這個險的。”
“像你做人這麼當心,有什麼快樂?”
“你做人這麼不當心,難道又很快樂?”
“真說不過你的一張快嘴。”她不悅。
“那不過是因為我不受你利用,你就不高興。”
“好了好了,我們別反目成仇,反正將來受罪的是楊壽林,不是我。一塊兒吃飯去。”
晚飯當兒,她問我小說寫得怎麼樣。
“沒開始,十劃都沒有一撇。”我說。
“什麼樣的故事?”
“一個二十年代在上海出生的女作家的故事。”
“呵,影射小說,更下流了,未得人家同意而寫人家的故事。”
我白她一眼,“一個人出名到一定程度,他的名字便是大家的,既是公眾人物,有何不可?”
“真是狡辯,說來聽聽。”她呵呵大笑。
我也覺得不妥,可寫的故事那麼多,有本事就虛構一個。
“況且關於二十年代的上海,你知道什麼?這麼熱心寫你不熟的題材,當心變成閉門造車,一個個字硬湊在一起,非常造作矯情,一開頭就寫壞了,以後變殭屍了,沒有生氣。”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