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龍的唇邊應是帶著笑意的,可恨、可惡的,以為算計了天下人的笑意。但又沒有不可一世的得意,只是雲淡風清的,淡淡的一笑,似乎天下事於他,也不過是一場兒戲。
他總有錯覺,彷彿每次一躺下,就感覺身側躺著一個火熱的身子。封龍會直起身子,帶笑的眸子盯著他。他定又使那些邪門歪道的迷藥,那些旁門左道的魔功。
他總有錯覺,每次他一跨出這廂房,封龍就會出現在廂房裡,隨意地走動,坐他的椅子,用他的杯子,睡在他的床上,隨意地擁著他的被子。
可他每一回來,卻總免不了一陣失望。
那不過是錯覺,真的是錯覺。
眾人都在仰仗他。
天極道長,地極道長,通智大師……他們不知道,他們的白大盟主,每次聽見封龍這個名字,都心如刀割。
他高高在上,已是武林盟主,已是武林的神話。
這不知是一個開始?還是一個結束?
站在高處,受萬人仰慕,就像飛得過高的風箏,被持線人鬆了手,再找不到起飛的地方。
越飛得高,越彷彿被人遺棄。
廂房空空,除了他自己,沒有誰的蹤跡。
封龍,封龍,你這個惡人!
你到底在那裡?
這般折磨我,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橫天逆日功在體內奔湧,燒得他無法招架。
纏在心上鐵鑄的蛛絲,鑲入心臟已經很深很深,他甚至起不了把它扯出來的念頭。
他被遺忘了,被封龍遺忘了!
封龍將他送上武林盟主的寶座,用千萬根看不見的針,將他釘在這個孤零零,冷冰冰的寶座上,看他的笑話。
讓他焦急不安,讓他欲哭無淚,讓他有苦說不出,讓他對著那廖廖幾筆的錦卷,幾乎要發瘋了。
白少情低頭,狠狠揉著那不離身的錦卷,恨不得將它撕成碎片,燒成灰,讓風吹到天邊,永不復見。
他內力深厚,別說錦卷,就算銅鐵,到他手中,也片刻融為鐵水;但那薄薄錦卷,卻在他手中一次又一次逃脫了厄運,仍舊在深夜之時,安安穩穩貼在他胸前。
這讓白少情氣得咬牙,恨得吐血。
「盟主!」正若有所思地盯著錦卷,小莫的喊聲隨著腳步聲逼近,片刻已到屋外。
白少情手了錦卷,沉聲道:「我說了,內傷未好,不開什麼武林大會!」隱隱有了怒意。三令五申不要為了這些事煩他,怎麼偏偏要逼他幹這幹那?
話音未落,小莫已經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臉色紙般蒼白。見了白少情,嘴唇翁動,太過激動,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小莫還未開口,門外又掠進天極,一見白少情,沉聲道:「有封龍的訊息了。這惡賊竟敢上少林寺留信。」
「什麼?」
通智和地極顯然是一證實了訊息就趕了過來,通智唸了一聲佛號,斂眉道:「老衲看過了,確實是封施主的親筆。」
小莫這個時候才勉強控制住自己的口舌,顫聲道:「他……他抓走了曉傑!」聲音又尖又利,年輕的臉痛苦地扭曲成一團。
白少情向前一把拉過他的手,感覺他手上冷汗潺潺,指甲幾乎掐入白少情肉中。
「別擔心,我們會把曉傑救回來的。」他沉聲道,又回頭去看天極,索了封龍留下的信箋。
驟然看見封龍的親筆字跡,白少情心裡酸痠麻麻,又有說不出的安定,好象在快沒頂的水裡踩到石頭似的。可看那信上言辭,卻是大大戲諧嘲弄。白少情臉色一黑,唇邊勾起冷冷的笑容。「了結上次未盡之戰?原來是找我決鬥。」
眾人正忐忑,見他雖然沉了臉,卻無一絲懼意,頓時安心,紛紛道:「這是封龍自討苦吃,看盟主怎麼教訓他。」
「自古邪不壓正,封龍必輸無疑。」
「準備好武林大會,待生擒了封龍,將他千刀萬剮!」
小莫對身邊一切豪語皆不在意,牢牢抓著白少情,一雙虎眸宛如釘在白少情臉上,咬牙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有心或無意,封龍的挑戰,剛好約在初十。
三月後,初十。
有是初十。
塞北遙遙處,蒙寂峰側。
不到一日,封龍挑戰武林盟主的訊息傳遍天下,眾人大譁。
這惡賊,竟還如此囂張。
但心中,多多少少也有著幾分憧憬。
封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