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日噪,其望日隆。忽一日,自思到此貿易多年,雖然各行均能獲利,惟是人生在世,歲月無多,光陰易逝,歲月難留,若不謀些大事業,如何能出色?現有洋商招人承充,不如獨自幹了,或者藉此發積二三十萬,亦可束裝歸裡,老隱林泉,以享暮年之福,豈非勝此遠別家鄉,離宗拋祖?況古語有云:“發達不還鄉,有如錦衣夜行。”此言自己身榮,人不能見,真乃警世良言也。斯時李慕義想到高興之處,不覺雄心勃勃,恨不得一刻就成,免被別人兜手,枉費了一片心機。隨即託平日最知己的朋友前往說情,又親自具稟陳說身家清淨,情願充當洋貨商頭。關官准了呈詞,立即飭縣查明稟覆,均保家資豐厚,人品忠誠,即刻懸牌出示,準其充作洋商,並諭各行戶,一體遵照辦理。所謂世上無難事,只怕用心人。李慕義日思夜想,左求右託,畢竟被他作成了。今日奉到札諭開辦,自然歡喜異常,十分得意,以為富貴二字,指日可待。當日有姻親戚誼,鄉宦官紳,行商等眾,前來道喜恭賀。正是車馬盈門,李慕義只得擺酒招呼,足足忙了十多天,方才事竣。況洋商系與官商交處,自然是另一番景象,出入威嚴,不能盡述。
誰料李慕義時運不齊,命途多蹇。自承充洋商之後,各港洋貨一概滯銷,日往月來,只有入口洋貨,並無承辦出口。不上兩年,越積越多,又無價值,左右思維,只得賤價而沽,反缺去本銀數十萬。李慕義見此情形,心中快快不樂,自付現時僅做了兩年,折去數十萬,目下尚可支援,若再做二三年,仍系如此光景,那時恐怕傾家未能償還,豈不反害了自己?思想起來,不禁心寒膽落,悔恨不已。誰是現下雖耗金多,各要設法脫身,方可免了後患。正在胡思亂想,忽見門子入報:“張員外駕到拜訪。”
李慕義聞言滿心歡喜,連忙迎接入座,相見畢,開言說道:“久別芝顏,時生傾慕,今日甚風吹得文翁光臨也。”張員外答道:“久違塵誨,別緒依依,流光易逝,不覺握別尊顏兩載有餘矣。想見臺福祈時增,財源日進,健羨難名。弟入京兩載,今始還裡,契闊多疏,特來領教,以慰久別渴懷,並侯仁兄近況耳。”李慕義聞言,一聲長嘆。張員外反吃了一驚,忙問道:“兄有何事故,如此愁顏,乞即明白示知,或可分憂一二也未可料也。”李慕義道:“弟因一時立心太高,欲發大財,是以承充洋商,不料一連兩年,洋貨滯銷,惟有入口,並無辦出。而且兩年之內,積貨太多不能運用,不得已賤價而沽,以致虧折本銀數十萬兩,倘再如此,猶恐傾家難抵,所以愁煩也。”
張員外道:“這事非同小可,若再耽延,恐防遺累不淺,趁勢算清所欠餉項,具呈繳納,然後稟請告退,另招承充,以免拖累,方為上策,千萬早早為之。目下雖折耗多金,猶望再展鴻圖,重興駿業,始為妙算也。弟意如此,未知尊意如何?”李慕義道:“弟方寸已亂,無可為謀,祈兄代弟善籌良策為幸。況弟刻下銀兩未便,焉能清繳餉銀,還求仁兄暫行商借幫助,感恩不盡也。”張員外道:“此事倒易商量,惟是兄既告退洋商,有何事業謀生,倒要算定。因弟有知交陳景升,廣東南海縣人,在此承充鹽商發財,目下欲領總埠承辦所,因獨力難支,故欲覓伴入股同辦,系官紳交處,大有體面商人,似於閣下,甚為相配,較別行生意更勝一倍。弟因分身不開,所以不能合股,故特與你商量,如果合意,待我明日帶同陳景升到來,與你面談,訂明各項章程,明白妥當,兩家允肯,然後合股開辦。若系兄臺資本未便,待我處移轉過去便是,未知尊意如何?還祈早日定奪。”李嘉義道:“好極好極,弟一事未成,俱藉貴人指引,此次洋商,幾乎身家不保。幸賴仁兄指點迷途,脫離苦海,自己感領殊多,況復薦拔提攜,代創生財之業,此恩此德,沒齒難忘。而且人非草木,豈有不遵臺命之理?”張員外聞言答道:“好說,我與你知己相交,信義相照,雖雲異姓,似若同胞,何必多言說謝也,“總之急緩相通,患難相顧,免被外人笑話就是了。又因見你洋商消折大本,從何處贖回?故此薦你入股鹽商,想你藉此再發大財,方酬吾願也。”說完,起身辭別,訂期明日與陳景升前來面聚各情,再作道理。李慕義連聲唯唯,隨即送至門口,一拱而別。
原來那張員外名祿成,系金華府人氏,家財數百萬,向做京幫匯兌銀號生意。與李慕義交處十餘年,成為知己,兩相敬重,並無閒言,正是情同管鮑,如遇急須,借兌無不應手。因有這個緣故,是以情願借銀與李慕義再做鹽商,想他恢復前業,乃是張祿成一片真心扶持於他。
閒話少提,再講張員外次日即與陳景升同到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