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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的人並不多,所以陳青一上去就找到了座位。司機一邊開車一邊和焗著一頭黃髮的售票員打情賣俏,車中那些衣著黯淡的乘客跟著發出陣陣笑聲。骯髒的玻璃窗外塵土飛揚,高樓少了,花壇不見了,路邊的樹也稀稀落落的,東一棵,西一棵的。陳青想著馬每文現在不知身居何處時,心中還是有些悵惘。他們結婚六年來,馬每文是第一次失蹤。一個處於分居狀態的男人在週末與家人不辭而別,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她心裡是清楚的。正當她神思恍惚的時候,“咣——”地一聲,汽車戛然而止,終點站到了。喧鬧而零亂的爐具廠的站臺上,充斥著小麵包車攬客的吆喝聲。這樣的車都是去曼蘇里的。他們高叫著:曼——蘇——裡——曼——蘇——裡——,好像曼蘇里是剛出爐的燒餅,要趁熱賣掉。

曼蘇里的很多人都認識陳青。一個穿著灰格子大褲衩、白棉汗衫的車主衝陳青叫著:這不是陳大記者嗎?今天怎麼一個人回來了?你家馬總的車呢?他一嚷,沒注意到陳青的,把目光都轉向她了。

陳青認得那漢子,他是曼蘇里有名的酒鬼,姓蔣,據說他每天總要喝上八兩白酒,人稱“蔣八兩”。他喝過酒後愛打老婆,那個女人受不了這煎熬,與他離了婚,把五歲的兒子也帶走了。蔣八兩沒人管了,愈發喝得不可一世。也許是酒精常年浸潤的結果,他的臉色紅得發紫,即便沒喝酒,也給人喝著酒的感覺。而且,他喜歡開飛車,但乘客並不因此而忌諱,相反,倒是喜歡登上那輛蓬頭垢面的、由報廢車改裝成的麵包車。原因是:那些效能好的車常發生磕磕碰碰的事情,而蔣八兩駕駛的車就像一顆穩定的恆星,沿著自己的軌道,從未出現過偏差。

陳青只得上蔣八兩的車了。她剛一落座,蔣八兩就跨進駕駛室,拽上“吱嘎”叫著的車門,說,陳大記者回來,咱就不等客了!雖然還閒著好幾個座兒,他還是一踩油門,飛快地離開爐具廠的站臺,朝曼蘇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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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第三地晚餐(5)

窗外的景色變幻越來越大。在城鄉結合部,有幾家大廠子:發電廠、啤酒廠和水泥廠,廠區高大的煙囪終年排著汙濁的煙氣和粉塵,附近的居民多有抱怨。報社開通的市民熱線電話常常接到這一帶居民的投訴,記者們只能層層向上反映情況。也有環保局和人大督察辦的人下來調查、走訪,然而他們留下的只是匆匆的腳印,這一帶還是灰頭土臉的老樣子。

過了這幾家廠子,就是大片大片的曼蘇里人耕種著的農田了。坑窪的路面上多了農用三輪車和摩托車,塵土也愈發囂張了,泥土路上交錯而過的車輛挾起的都是一團團嗆人的灰塵,它們無所顧忌地撲入車窗內,像是一隻只骯髒的手,把人的淺色衣服給摸出汙痕來。

像以往一樣,陳青一入曼蘇里,最先看到的家人就是哥哥陳墨。大熱天的,陳墨依然穿著一身綠色的制服,在曼蘇里的幾隻信筒間轉來轉去的,好像那綠色的信筒裡裝著他生命的春天。

陳青下了車,衝陳墨叫了一聲:哥——

陳墨轉過頭,見是陳青,咧開嘴笑了,憨憨地叫了聲:青——

陳家四兄妹的名字,都與顏色有關。老大出生在雪天的午夜,空中凝聚的是濃重而壓抑的如墨一樣的黑雲,陳大柱便給他起名為陳墨。陳青雖然也出生在午夜,但因為是秋天有滿月朗照的日子,夜空是青藍色的,於是得了一個“青”字。陳青下面是個女孩,她出生在一個風沙漫卷的日子,天是濁黃色的,於是叫她“陳黃”,她小陳青三歲,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卻還沒有出嫁,談一個物件就會黃一個。她自己將其愛情命運的坎坷歸咎於那個“黃”字。陳家最小的孩子,是個清秀的男孩,出生在夏日的黎明,叫“陳白”,如今陳白在寒市的理工大學化學系讀博士。

陳墨稱呼他的弟弟和妹妹,均用單字:“青”、“黃”或“白”。

陳青叫陳墨為“哥”,馬每文卻不是這樣。馬每文比陳墨年長一些,除了年齡的差距使他不能隨著陳青稱他為兄,陳墨的愚鈍大概也是其中一個不可言說的緣由吧。似乎一個智力欠缺的人是不配做別人的哥哥似的。馬每文對陳墨直呼其名,陳墨呢,他用字儉省慣了,叫馬每文為“馬”。

馬呢?陳墨接過陳青提著的東西,一邊朝家走,一邊問她。

陳青說,馬有事外出了。

陳墨“噢”了一聲,對陳青說,紅在家。

張紅是陳墨的老婆。由於陳墨輕微智障,所以當年介紹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