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出去半條衚衕的功夫,滿腦門子冤枉官司的疤爺身後猛地傳來了個捏弄著嗓門的低沉聲音:“疤爺,您留一步!”
猛地一個旋身,疤爺後脊樑差不離都貼到了衚衕旁的牆上,一雙手也早從腰間抽出了那兩把片刻不離身的小攮子,這才朝著那離自己只有三五步遠近的中年漢子看了過去。
就在方才,疤爺還仔細瞧過衚衕前後都無行人。可就在片刻之後,這中年漢子倒是悄無聲息地摸到了自己身後?
要是這中年漢子沒朝著自己開口招呼,反倒是抽冷子在自己後心口紮上一刀
驀然之間,疤爺只覺得渾身冷汗、徹骨冰寒!
啞著嗓門,疤爺很有些虛張聲勢地朝著那腦袋上扣著頂氈帽,連面目都瞧不清楚的中年漢子低聲叫道:“相好的。瞧著您面生?哪條道兒上的人物,亮個字號吧?”
慢悠悠地把倒背在身後的一隻手挪到了身前,那用氈帽遮掩著眉目的中年漢子輕輕晃悠著勾在手指頭上的藍花布小包袱,低沉著嗓門朝滿臉戒備神sè的疤爺說道:“疤爺,這物件是您的吧?”
死死盯著那中年漢子手指頭上勾著的藍花布小包袱,疤爺獰聲低喝道:“四九城裡吃潛行條子潛這碗飯的。我差不離都打過照面,倒是真記不得有您這麼一號人物?都叫您把我掖在腰子裡的玩意給摘了去,還捎帶手的給我揣上了半塊老城磚,就您這份潛行手藝,在四九城裡要是露過,那早該戳了字號、亮了牌子!相好的,外路來的?”
啞著嗓門低笑一聲,那中年漢子低聲應道:“疤爺,您就甭話裡話外的盤道兒了!我就問您一句。這玩意是您的不是?”
略一點頭,疤爺左右打量著空無一人的衚衕,同樣壓著嗓門說道:“道上規矩,過手要見三分利!就憑著相好的您這手藝,這包袱裡的玩意您取走一半吧?咱也就自當是交個朋友,rì後場面上要是見了,咱們還能”
抬手把那藍花布包袱扔到了疤爺腳下,那中年漢子卻是微微搖了搖頭:“疤爺。這包袱裡的東西我可沒沾過手,該是您的。自然還得是您的!”
用腳尖輕輕撥了撥那很有些分量的藍花布小包袱,疤爺倒是很有些愣怔地朝著那中年漢子低叫起來:“相好的,您這是啥意思?”
依舊是把雙手背在了身後,那中年漢子低笑著說道:“也沒旁的意思,就是給疤爺您提個醒——這包袱裡的玩意可燙手,一個拿捏不好。只怕疤爺您rì後在這四九城裡,可就真沒路可走了!”
閃電般地彎腰把那藍花布包袱抓在了手中,疤爺微微一晃手中緊緊攥著的小攮子:“相好的,您這是嚇唬我不是?”
低笑一聲,那中年漢子卻像是在絮叨些家常閒話一般。慢悠悠地朝著疤爺數落起來:“民國初年,花旗國銀行找了欄杆衚衕二十二家大戶上京城八大銀號擠兌,京城八大銀號生生叫擠兌垮了六家。可事過境遷,那二十二家大戶是個什麼下場,疤爺該是知道?”
“民國四年,就為了一塊叫法蘭西國神父看中的宅基地皮,四九城裡戳杆子的幾位人物紮了堆弄倒了那宅基地皮的本主家當。可在那法蘭西國神父在那宅基地皮上建了教堂之後,摻和了這事兒的幾位戳杆子的人物疤爺,您還聽四九城裡有人提過他們麼?”
“還有早兩年,夥著英吉利國一起上塘沽跑皮貨買賣的兩家商號,現如今那鋪面可老早換了主家!疤爺,我這也就隨手一摘當年的故事,您就該知道四九城裡跟洋人有過勾連的人物,只要是洋人的事兒一完,估摸著接下來就得是卸磨殺驢、過河拆橋的勾當!就是退一步說了,哪怕疤爺您真能把這好處踏實揣在腰子裡花銷,那要是叫旁人知道您方才在八小鍋接應下來的差使疤爺,殺頭的買賣有人做,這擋人財路的買賣,您可前往仔細掂量著來啊!”
眼神一凝,疤爺頓時低聲厲喝道:“你怎麼知道”
嘿嘿一笑,那中年漢子慢慢抬手指了指衚衕旁的屋簷:“您跟那位南沐恩南爺在屋裡吃香喝辣,我可是在房頂上溜溜兒趴了半個時辰,光喝西北風了!勸您一句,這事兒太大,哪怕疤爺您是條敢豁出命去求活路的好漢子,可您也招惹不起!”
掂了掂手中那八條小黃魚的分量,疤爺很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人都說城隍鬥法、小鬼倒黴!這事兒找到了我頭上,我接應了也不是,不接應更不是!這位相好的的朋友,換了是您撞見了這場面,您又能怎麼著?”
朝著疤爺挪了兩步,那用氈帽遮了大半邊面孔的中年漢子低聲應道:“這事兒說起來倒也不難,就看疤爺您有沒有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