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具有一種樸素的美。文森特的愛情給她罩上了一層自信和安寧的靈氣。她平靜地與泰奧握手,問他是否要喝杯茶,並堅留他吃晚飯。她坐在視窗的安樂椅上,做針線和搖著搖籃。文森特興奮地在工作室裡來回走著,拿出木炭人物、水彩街景和匠心經營的鉛筆群像。他要泰奧看到他作品中的進步。
泰奧相信文森特將來會成為一個偉大的畫家,但他對文森特的畫直到現在還是不太喜歡。泰奧是一個有鑑賞能力的藝術愛好者,善於鑑定,但是他卻從來沒有能夠得出對他兄長作品的結論。在他看來,文森特始終尚處於逐漸形成的過程中,卻從未到達成熟的境界。
“假使你開始感到有作油畫的需要,”在文森特把所有的習作都拿出來給他看,一說起他的渴望時,他說,“你為什麼不開始呢?你還在等什麼呢?”
“等到我的描繪技巧夠好了的時候。莫夫和特斯蒂格說我不知道如何……”
“……韋森布呂赫說你知道的。你自己才是最後的評判者。倘若你感到現在必須用更深刻的顏色來表現自己,那末時機就已經成熟了。快動手吧!”
“但是,泰奧,費用!那些要命的顏料貴如金呀。”
“明天早晨十點鐘到我旅館裡來。你愈快開始給我油畫,我就能愈快地收回投資。”
吃晚飯的時候,泰奧和克里斯廷交談得很起勁。泰奧離開的時候,在臺階上轉身對文森特用法語說:“她是好的,真正好的,我不反悔。”
第二天上午,他們在瓦根斯特拉特街上行走的時候,形成了一個奇怪的對照:弟弟經過精心打扮,靴子擦得晶亮,襯衫漿過,衣褲燙得筆挺,領給打得端端正正,黑色的常禮帽微微斜戴,柔軟的棕色鬍鬚細心地修剪過,以優雅的姿勢和步態走著;而另一個,腳著破履,打過補懺的褲子和緊身的上衣很不相稱,沒有領結,一項可笑的農夫便帽粘在頭頂上,鬍鬚長得結成密密麻麻的紅螺旋,拖著慌忙的、凌亂的步子,兩手搖晃,講話的時候,打著激動的手勢。
他們沒有意識到自己所形成的這幅圖景。
泰奧帶文森特到古皮爾公司去買油畫顏料、油畫筆和油畫布。特斯蒂格尊重和讚賞泰奧,他想喜歡和了解文森特。他得知他們的來意後,便一定要親自去找這些畫具,並將各種顏料的特性告訴文森特。
泰奧和文森特漫步穿過六公里的沙丘到斯赫維寧根去。一條小漁船剛剛返航。石碑附近有一間小木棚,棚裡有一個人坐著瞭望。一當漁船看得見的時候,那個人便拿著一面大旗站出來。他的身後擁著一群孩子。他搖了搖旗,一個人騎著一匹老馬馳來,去取鐵錨。從村裡來了許多男男女女,蜂擁而過沙丘,與這群人一起歡迎漁船。漁船駛近時,騎馬的人走入水中,帶回鐵錨。然後,穿著長統套鞋的人們把船上的人背上岸來,每一個船員一上岸,便爆發出一陣歡呼聲。船員們全上了岸。馬把漁船拖上海灘後,整群人象一個商隊似地在沙丘上前進,走回家去,馬上的人象一個高大的幽靈,高高聳出在人群之上。
“我就要畫這樣的情景。”文森特說。
“當你別自己的作品感到滿意的時候,請立即給我幾張。我也許能在巴黎找到買主。”
“噢,泰奧,你一定!你必須開始出售我的作品!”
泰奧離去後,文森特開始試驗他的顏料。他畫了三張油畫習作:一幅是吉斯特橋後一排截梢的柳樹,另一張是一條煤屑路,第三幅是米爾德沃爾特的萊園,一個身穿藍色罩衫的人在挖土豆。白色的沙地上,有的地方的土已被翻起,地上還留著一排排乾枯的莖稈,其中夾雜著綠色的野草。遠方是暗綠的樹和屋頂。他在工作室裡瞧著自己的畫,洋洋自得,他確信沒有人會以為這是他的最初嘗試。筆法、色彩的主調和結構精確逼真。他
感到有點驚奇,他原以為他的處女作一定失敗。
他在林中蓋滿山毛樣枯葉的斜坡上忙著作畫。斜坡呈現出有淡有深的紅棕色,樹影給斜坡投上條條紋路,有時覆蓋了斜坡的一半,使顏色的深深淡淡格外明顯。問題在於取得色彩的深度、斜坡的巨大力量和結實性。在作畫的過程中,他第一次發覺在陰影中還有那麼多的光亮。他必須保持那個光亮,同時又保持濃豔色彩的深度。
在秋日的夕照下,大地是一塊深紅棕色的地毯,樹木使色調柔和。幼小的燁樹發芽,陽光照到的一面,呈現翠綠,樹幹的陰面是暖和的墨綠。在幼樹的後面,在棕紅色的土地後面,是一片晴空:帶藍的灰色,溫暖,幾乎不是藍色,而是一片通紅。它襯托著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