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
由此,畢公館裡又恢復了往日的溫馨與安寧。
那個週末,百貨公司裡的劉經理來公館裡找畢慶堂商量生意上的事,在一樓客廳碰見了和女兒玩的譚央,照例要寒暄幾句,譚央看似無心的問起了老馬何時回上海,劉經理笑著說,“這月底吧,就是二十八號。”譚央笑著自言自語的重複,“噢,二十八號啊。”
夫妻之間應該有信任,不該糾纏,不該猜忌,這不假。可這後面還有一句,猜忌和糾纏作為態度和手段是不智的,而盲目的信任更是不智。要探究事實的真相來支援這份信任,抑或,推翻它。
49(47)非命
“小妹;怎麼今天起得這樣早?”剛睜開眼的畢慶堂坐起身;披上睡衣;伸頭看了一眼床頭的座鐘。譚央坐在梳妝檯前戴著耳環;聽了畢慶堂的話;略遲疑;左右端詳了一下鏡中的自己,隨即站起;為難道,“有什麼辦法,剛入院的那個孩子燒得厲害,我早些去,看看昨天的退燒針管不管用。”畢慶堂搖頭;埋怨她,“你總是這樣,其實早一刻、晚一刻,能有多大分別,我就不信。”
譚央坐在床邊,從枕頭下取出腕錶戴在胳膊上,噤著鼻子小聲說,“大哥,我走了。”畢慶堂笑著吻了吻譚央的臉頰,“去吧,早回。”
小汽車把譚央送到了寶隆醫院的大門口,譚央下車進了自己的診室,從視窗看著小汽車開走後,譚央取出衣櫃裡的一件短氅就匆匆忙忙下了樓,時候還早,路上行人很少,幾個黃包車伕湊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的在街口聊著天,譚央坐上了其中一輛黃包車,輕聲對車伕說,“和平碼頭”。
清晨的碼頭,鹹鹹的海風伴著遙遠的汽笛聲撲面而來,雖是晚春,依舊是溼涼溼涼的,連帶著人的心也隨著這沁入骨髓的寒一同戰慄,沒著沒落的。譚央站在海邊,雛菊黃的緞面旗袍,黑色短氅披在肩上,黃金鍊子做的搭扣,被黑色短氅襯著,在胸前閃著金燦燦的光,這是大上海闊太太最時新的打扮,穿著譚央身上,倒讓人覺得文雅端莊,譚央長長的捲髮被海風吹亂,她只是抬起手隨意的捋了捋,蹙著眉看向船甲板,既有焦急,也有忐忑。
“馬叔叔,馬叔叔,”看著老人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譚央放聲大喊,老馬眯著眼往這邊看,一看到譚央,他便連忙撥開人群擠了過來,高興卻又帶著幾分埋怨的說,“小姐,小姐你怎麼來了?”身邊都是久別重逢的人,在那種特殊的氛圍下譚央端詳著眼前的老人,頭髮花白了,皺紋也深了,他蒼老了那麼多,唯有看她時眼中那份和善關愛,許多年來,未曾改變。
恍惚間,眼前這位穿著長袍馬褂的體面老人與二十年前同裡那個短打扮的中年管家時空交錯,重疊在一起,讓人分不清今夕何夕。譚央腦海裡飛快的轉著一張張或熟悉或不怎麼熟悉的臉龐,父親、母親、表叔、許伯伯,這些臉龐的身後是氤氤氳氳的同裡霧氣。
身處繁華的大上海,童年少年時的水鄉時光漸行漸遠,就連當年陪伴譚央身邊的家人叔伯也一個又一個的離開了她,如今的譚央驀然發現,眼前這個老人竟是她與過去聯絡在一起的唯一紐帶,想到這裡譚央不禁悲從衷來,她動情的伏在老馬的肩頭,“馬叔叔,您好久沒回來了。”
老馬對譚央的舉動有些意外,隨即又釋然了,他依稀記得上一次牽著譚央的手還是二十年前,那個梳著牛角辮奶聲奶氣的小姑娘,一蹦一跳的同他走在水鄉的甬道上。老馬眯了眯眼,用自己蒼老的手拍了拍譚央的手,他沒言語,因為這一刻,譚央的心境與想法他全能明白,畢竟,同裡的那十幾年,對這一老一少來說是靜謐美好的日子,彌足珍貴的時光。自那以後,世界就變了模樣,天翻地覆的改變,再也回不去了……
黃包車一前一後的拉著老馬和譚央,路上漸漸熱鬧了起來,譚央看著前面老馬那白花花的頭髮在風裡抖著,周遭嘈雜的聲響和高樓大廈竟有了疏離的感覺,她覺得自己與世隔絕了起來,像是被吊在半空中的瓶,忽忽悠悠的不著地,裡面卻空無一物,風灌入瓶口嗚嗚作響,裡面的五臟六腑都不見了,只留下忐忑而恐怖的聲響。
老馬把譚央帶到了自己在上海的家,弄堂最深處的院落,老馬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女都住在這裡,熱熱鬧鬧的一大家子人。他兒子兒媳說的上海話裡還帶著山東腔,讓她想起了表叔,心也不由得和這家人貼近了。老馬簡單的擦了一把臉,就很有默契的帶著譚央上了二層的閣樓,一個適於說話的僻靜地方。
待到和老馬共處一室,譚央滿腹的疑竇卻不知從何說起了,她欲言又止,老馬反而有些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