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無法抑制得說了出來。
賈母沒有震怒,多數情況下,她都是平靜安詳的。到了她這個年齡如果還是鳳辣子一樣的脾氣的話,只能說明她的一生一直是顛沛的,生活無法讓她獲得寧靜。
她只是輕輕地搖頭,將惜春摟在懷裡,吩咐人給她泡腳,揉腿,心肝肉兒地叫。
“四丫頭,你是姑娘家,到道觀裡如何使得?萬一小道士唬著你,可不得了。”
惜春不回嘴,只輕輕地說:“老祖宗,我想見父親。”說完眼淚啪啪地往下落。
賈母嘆了口氣:“去見見你父親,原也在理。我也沒有攔著不讓你去的道理。只是必定今天麼?祖母另安排時間,叫玄真觀裡安排妥當,我陪著你去成嗎?”
惜春重重地跪下了,她的膝蓋有麻木的痛感,想必已經腫了,但是她顧不上了!
“我是什麼人,哪裡敢勞動老祖宗。求您讓我去吧。”她流淚嗚咽著,單薄的身軀顫抖著。
賈母長長地嘆了口氣。那口氣裡有老人才有的看透世情,就像在秋天才出現的荒涼和蕭瑟。她的洞察一切卻又像秋天的高天一樣清澈如洗。
她在惜春柔軟的眼淚面前投了降,只是還有些為難,思忖著:“叫誰陪你走這一趟呢?”
鴛鴦,不慌不忙,不急不緩地站出來,像取下琥珀手裡的麂塵一樣輕巧地說:“老祖宗,我陪四姑娘去,可成嗎?”
賈母笑了。她同意了這次微服出行。不信別人,她卻不能不信鴛鴦。鴛鴦是她身邊第一個妥當人,比兒子媳婦更可以信任。
惜春走到靜苑了。
不勞她吩咐,鴛鴦識趣地候在門口。
惜春邁進了院子,院子裡一樣寂靜無人。
惜春站在門口。她想敲門。她聽見房間裡有人。
那個人的聲音是——賈珍。
他!也來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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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8月22日 星期三 1:37:51 PM《惜春紀》第七章
第八章
第八章
惜春來得不早不晚,也只是剛好來得及聽見那幾句話而已。
“你又找過可卿,被瑞珠撞破。瑞珠現今觸棺死了,她倒機敏!知道活著誰也不會放過她!可卿也死了,就縊死在天香樓!你這殺千刀的老淫棍!你答應我不再碰可卿的!你來這裡出家,我好吃好喝供著你!你修你的道,你成你的仙,為什麼又要回去破壞我和可卿?”
——像平靜的海域裡,突然來臨的颶風。
惜春,被震得神魂欲斷。
一波未平,一波又襲。她又聽見賈敬說——
“珍兒說的好巧話!可卿是尤物,這東府,你不知還是我不知?實話告訴你,為父早知可卿不是凡女,被你一人享了豈不可惜!只是為父年老才不得不相讓罷了,若早幾年……再者,你是平白無故把可卿給我的嗎?”
可卿是尤物!是的……可卿是尤物!那誰告訴我,我是什麼?惜春搖搖欲墜地想。像置身在狂風浪卷的大海里,她被浪一次接一次地打入海底。
消身蝕骨的疼痛。滿口如刺的苦澀。還有,永世不得超生的罪孽。
玄真觀裡的雨還在下著,有越下越大的趨勢,秋葉在寒雨中瑟瑟不安,而惜春的裙子已經被廊下的水打溼。
雨聲茫茫。
惜春非常非常感激這場雨,如果不是這場雨,這附近的廊下會有小童候著。現在沒有了。他們害怕寒冷,躲進屋內避寒。
惜春的腳步聲無人聽見,她流淚也無人看見。
還要進去見他麼?惜春怔怔地站著。她該知曉的已經全部知曉。而她的父親賈敬那副麻木不仁的樣子,不用看,聽也聽的出來。
她其實和他不親。非常非常小的的時候,從她有記憶起,見到的就是榮府裡那些人:滿頭銀絲的老祖宗,端莊嚴肅的二姑母,溫柔嫻靜的珠大嫂子。那時候熙鳳還沒嫁過來,府裡還是王夫人當家。府裡氣象像手爐裡的火,總是安靜溫熱,略顯沉悶的。
她還隱約記得一點珠大哥哥的樣子,他沒有寶玉俊美卻比寶玉英氣,勃勃地,如同溫泉一樣熱力張揚。珠大嫂子一直是這樣安靜平和的人,只是珠大哥在的時候,她的笑容更璀璨,穿衣打扮也比現在鮮亮。
這些饔繁明麗的人,與她是不相干的。他們是大人,而她是嬰孩。大人和小孩的世界就像天和地一樣,距離遙遠,晝夜分明。
他們偶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