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
婚禮於是定在下月,入畫已無家人,就去武清侯府拜會惜春。惜春得寵,夫人又知入畫是惜春自幼帶在身邊的人,情如姐妹,也就索性大方放她們相見。
侯府的後花園,原是侯爺讀書靜養用的,惜春愛靜,就要了來,闢作靜苑,侯爺一時興起給題了字——靜香苑,賞了惜春處。這在別家,也許算不得什麼大事,然而這事在戎馬一生素來剛毅的武清侯行來,卻是讓諸人咋舌的事。於是,先是府裡,再是府外,漸漸流傳出去——武清侯府裡圈了一株禁苑花,侯爺愛到如珠如寶。人人都在揣測,賈惜春是怎樣的妖姬,絕色傾城的別院海棠。連武清侯那樣崢嶸的硬漢,竟也百鍊鋼為繞指柔?
惜春卻不理會這些流言,她一如既往晨昏定省,日日去給夫人請安,在輪到她的日子裡盡好做妾的義務。如此而已。
入畫在靜香苑見到惜春,穿著不奢不儉恰到好處的惜春,縱是熟透的人,心裡仍是為她的淡定美豔驚動,想到如果賈珍看見惜春這樣子,不知又該怎樣憤懣!惜春就像那種看上去嬌豔逼人的,但你把她放在哪裡她都可以安然生存的植物一樣。外面山高水急,她就是能夠不喜不怒不爭不怨不驚不動。
這樣沉靜,自我收斂,由不得人不欽服。
“你坐。”惜春從廳側的簾門裡走出來,見了入畫含笑道。
“姑娘。”入畫見了禮,回身坐下紅著臉笑道:“我的來意想必姑娘已經知道了,與他的婚期定在下個月。”說著看惜春,見惜春點頭,遲疑笑道:“想請姑娘去,我爹孃早死,家那邊也沒有別的親人了。”入畫拿手捋住衣帶,欲言又止。“還有一事……”
一直靜聽的惜春突然轉臉對侍立在旁邊的繡痕說:“我曉得了,繡痕,去拿一本皇曆來,我幫你入畫姐姐查一查。”
入畫一驚,很快含笑點頭,對繡痕說:“是了,勞煩妹妹走一趟。”入畫明白了惜春的意思,她只是驚,數月功夫,她的小姐心思已經精明如斯……
待繡痕走後,惜春抬眼望著她,正容道:“現在沒外人,有事你說吧。”
“姑娘。”入畫知道機失不再來,繡痕取皇曆快得很,急急道:“馮……他想見你。”
惜春的心似乎在聽到那個字時窒息了數秒,她清清晰晰聽到那個“馮”字,敲筋震骨。她取過茶飲了一口,辨不出茶味,暗暗咬住嘴唇,迸得牙根都酸了,才費力壓下心口翻湧難的酸楚感覺。
惜春不說話,只望著屋中堂上掛的字畫,眼神又灰又暗,像要把那畫中的山水望穿似的,她和他,如這畫意——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甦醒過來的心卻是連驚動都沒有了,適才入畫丟進去的那個石子引起的漣漪已經消失。
此際見面不過徒然添愁惹恨,見又何必呢?
她不表態,入畫也不好先開口,只好也端起茶來喝,兩個人在廳堂裡默默相對。聽到繡痕的腳步聲近,入畫竟有種被解救的感覺。偷眼看惜春,她也換了臉色,拿過繡痕遞過的皇曆幫她查日子,彷彿恁事也無。
兩人只得閒聊,說些嫁前的私房話,無非是女兒家的經驗罷了。入畫心知此際惜春不比做小姐的時候,掐著時間,思量著何時告辭。到了快中午的時候,惜春抬頭看看日頭,笑道:“我也不虛留你了,這還要去陪夫人用膳,你看中什麼對我說,我幫你置辦。女方這邊我就是你家人,怎樣都不會委屈你的。”
“多謝姑娘。”
“你已離了賈府,叫我姐姐吧。”惜春站起來,雲淡風清地一笑。轉身對繡痕吩咐道:“你送姐姐出去。”
入畫來不及說什麼,就看見惜春水藍色的裙角在簾後倏然而過,如水面的一點波紋,很快消失。
她出嫁那日,惜春派人送了禮去。說是身上不適,不能親來道賀了。入畫親眼看著馮紫英穿過賀喜的人群蕭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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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8月22日 星期三 1:38:36 PM《惜春紀》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夜裡醒過來的時候,惜春突然發現心裡動盪到無法承受,像颶風撩過荒原一樣,飛沙走石,但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窗外風聲呼嘯,也不知道是風冷還是心冷。此際她夜宿在一座荒棄的廟裡,那神像早已殘破的看不出是何方神聖,面上沾滿灰塵蜘蛛。香案上那盞被她點燃的油燈快滅了,發著細小的光。這也許是上一個路過的人留下的最後一點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