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耿直,死心眼,他的欺騙和逃走對於羲武來說恐怕就是背叛。羲武會像對待那個背叛了妻子的烏蠻族人一樣對待他嗎?可是他有傷在身,跑得掉嗎?就算他跑了,羲武會就此放棄嗎?
就在蘇既明腦中天人交戰之時,羲武端著一碗藥回來了。他小心翼翼地將蘇既明扶起來,喂他喝藥。蘇既明被他抱在懷裡,心如擂鼓,心虛地根本不敢看羲武的眼睛,慢慢喝完了藥。
“誰傷了你?”
蘇既明愣了愣,不答。
“除了這裡。”羲武用手指虛虛點了點他胸口上的傷,“還有哪裡?”
蘇既明遲疑片刻,微微地搖頭。
羲武道:“十幾天前,我有所察覺。”
羲武所指的,應當就是蘇既明重病那次了。蘇既明喃喃道:“那沒什麼……”
羲武見他不說也就不問了,接過他喝空的藥碗放到桌上。
他一轉身,蘇既明才敢抬眼看他的背影。
為什麼,為什麼羲武只是關心他的傷勢,為什麼不問他究竟是誰?他騙了羲武,羲武難道不憤怒嗎?
片刻後,羲武迴轉,再次到床邊坐下,蘇既明立刻又閃開了目光,微微偏過頭,一縷髮絲從耳邊垂下,正好擋住了他的視線。
羲武抬起手,蘇既明下意識躲閃了一下,但很快就僵住了身子。羲武察覺到了他的害怕,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然後動作輕順地將他那縷頭髮掛到耳後。
“你不是卜天。”
蘇既明咬了咬嘴唇:“對。”
“你也不是苗人。”
“……對。”
蘇既明這才注意,羲武跟他對話時用的是烏蠻語。雖說蘇既明到儋州幾月後已經學會了烏蠻語,但羲武大多時候還是用苗語和他交流。那是羲武不動聲色的溫柔和遷就,然而到了如今,他才知道,這份遷就其實很可笑。
羲武緩緩道:“你騙了我。”
“……是。”
出乎蘇既明意料的,羲武並沒有大發雷霆,依舊是平和的:“為什麼?”
蘇既明深深吸了口氣。事到如今,想要依靠逃避來解決已經不可能了,他心中的種種情緒反而平靜了。他自嘲一笑:“我是漢人,還是朝廷命官,我知道你們痛恨漢人,尤其是漢官,我只是想活命,所以撒了謊。”
羲武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這次皺得比較深:“一年來,你的所有,都是騙我們的?”
“所有……”蘇既明重複了一遍這個詞。他本能想要反駁,可是拿一些已經無關緊要的事出來反駁並沒有任何意義,於是他微微苦笑,預設了這個問題。
羲武始終皺著眉頭,這是蘇既明見過他皺眉最久的一次,顯然羲武也對眼前的局面感到為難了。
蘇既明已經做好了準備接受羲武的質問以及承受他的憤怒,他當初在撒謊的時候並不覺得內疚,因為他只是想要活下去,可現在面對著這樣的羲武,他心虛地認為自己應當是做錯了什麼的。
然而羲武的下一個問題讓蘇既明大為詫異。羲武問道:“你為什麼,不辭而別?”
蘇既明想好了羲武或許會質問他是否別有企圖,或懷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陰謀,但他怎麼也沒想到,羲武竟然會問這個。他怔忡地看著羲武:“我……中原才是屬於我的地方,我是漢人,我有必須要做的事,我不可能一輩子呆在儋州的……”
“我是問,既然你是自己離開的,為什麼不辭而別?”
蘇既明離開的這一個多月,羲武幾乎將整個海南島翻過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天涯只說出去解手,竟然就如同蒸發般消失了,再也沒回來。這一個多月裡他每一夜都睡不安穩,不時想起天涯臨走那晚看他的最後一眼。他一直以為天涯是被什麼人擄走了,尤其蘇既明病發時對他的影響讓他更堅信自己的猜測,他悔恨自己竟沒能保護好天涯。因此當他發現蘇既明其實是漢人,而且位份不低的時候,他第一個反應便是鬆了口氣——幸好他的天涯不是遭人脅迫,陷入了危險之境。謝天謝地。
饒是蘇既明再聰明,他亦無法體會這月餘的日子裡羲武的心情。他終於明白羲武問的不是他為何走,而是為何選擇偷偷溜走,他只好木然地重複著類似的回答:“我是漢人,我不敢說,怕你們會惱羞成怒殺了我。”
羲武再一次伸出手,溫柔而堅定地迫使蘇既明轉過頭與自己對視:“你覺得,我會殺你?”
蘇既明喃喃道:“你們不是痛恨漢人嗎?”
羲武緩緩搖頭:“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