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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晃晃的日光透過窗上糊著的輕薄窗紗照進來,正正落在了擱在炕上的那匹料子上。上頭便有暗暗的紋路,似活了一般在上頭輕輕搖曳。
產自異國的衣料,稀世罕見。
謝姝寧瞧著,不由得眉眼彎彎。
這匹料子還是他們當年從敦煌回來時,千辛萬苦一併帶回來的。是她的舅母莎曼親自挑揀,費了好大力氣才得到手的好東西,想著只她一個外甥女,不論如何也得用最好的,硬是弄到了這麼一匹布。
用它裁製的衣裳,若穿在身上,炎夏日子裡渾身沁涼,萬分服帖舒適,一滴汗也不出;隆冬時節裡穿了,則是渾身暖意融融。
裁了做嫁衣,只能穿一回,倒真是奢侈。
謝姝寧仔細打量著,想著倒不如留下另做了小衣穿,還能多做兩身而且也當穿,可她轉念又一想,正紅的料子做了小衣穿,似乎又太過了些……她一向也只喜歡那些瞧著素淨的。
何況這料子是舅舅舅母的心意,一開始便是要用來給她做嫁衣的,另作他用也不合適。
於是她便同卓媽媽道:“尋人將料子裁了吧,襟口那塊的紋樣我自己來繡,至於旁的且等我畫了花樣子,便讓青翡幾個手藝好些的幫著一併繡了。”
卓媽媽應是,因這料子十分稀罕,不敢掉以輕心,遂領著人打起了精神小心謹慎地做了活計。
青翡便陪著謝姝寧畫花樣子。
提著筆畫了兩幅。謝姝寧卻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也不知母親那邊都談了些什麼?
她正想著,卻透過半開的窗子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如意正匆匆地趕來。
今日燕淮上門。特地帶了管事的如意,她是知道的,但如意這會來找她卻是為了什麼?
片刻後,小七領瞭如意來見她。
她問:“可是前頭談的不妥?”
如意連忙搖頭,道:“沒有沒有,都談得挺好的,是說起了宅子的事。主子特地打發了小的來問一問您,覺得安置在何處好?”
“嫻姐兒不還住在泗水?”謝姝寧微怔。“那邊的宅子雖不大,但也儘夠住的了。”
如意又搖頭:“主子說,泗水到底離這有半日的路程在,離宋太太也遠。不方便,該在城內建辦一處。”
謝姝寧聞言心中一暖,燕淮能時時記掛著她娘,她很高興。
明白了燕淮的心意,她當然不會拒絕。
但南城是必然住不得的,且不說那是皇城邊上,萬家燕家都在那,便是都不在,也沒有閒置的宅子能叫他們買到手。西城亂些。也不便住。東城雖人來人往,但卻是藏身的最好地方,而且來往的闊綽商賈不勝列舉。即便他們花再大手筆買下大片宅子,也不會引人注意,只可惜鬧騰了些。北城倒是最好,住的多是官宦人家,只有邊上的一些門戶,住的是像他們這樣沒有官身的普通民眾。
他們若能住在北城。離宋氏便是再近不過了。
只要離謝家所在的石井衚衕遠一些,便樂得輕鬆自在。
而且只他們並燕嫻三人住。身邊也只有吉祥夫婦跟如意幾個心腹一道,地方便不用太大,這樣的宅子也容易找到。
但是——
謝姝寧忽然想起了先前在燕淮那看到的那封信,那位七師兄,不日便要入京來同燕淮一敘。
她前世同燕淮鮮有交集,卻也知道燕淮身邊幾乎沒有友人。
然而看今世燕淮的模樣,她卻不無驚訝地發覺,燕淮同這位七師兄似乎情同手足,關係極好。
這般一來,前世他二人若不是後來決裂了,那便是這位七師兄一直隱在幕後,身份特殊。
不管是哪一種,都不像好事。
心念一轉,她已看著如意細語道:“那便定在東城吧。”
小隱於野,大隱於市。
東城更便於行事,也更不容易引人矚目。
住在東城,燕淮的假身份也就能就此落定,只說是外地來的富賈便是了。東城來往的商賈多如牛毛,誰也不會在意。
她說完,又叮嚀如意:“要大宅子,若難尋,那便尋那些個相連的宅子。”
如意不解,疑道:“豈不是要空置許多?”
“我另有打算。”謝姝寧搖了搖頭,“你先這麼辦著,剩下的我得了機會再同默石細說。”
如意狐疑不解地應了,得了話告退。
走出門去,他站在天光底下,慢悠悠地忍不住琢磨起來,怎地謝小姐喚他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