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北沿著牆根走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他在牆角處發現了一個歪脖子柳樹,柳樹的枝椏直伸到院子裡,而且這樹也不難爬,為了更好地勘探敵情,張小北果斷地讓姐姐幫忙把他弄到樹上去。
張小北伸展短胳膊短腿,經過再三努力,終於艱難地爬了上去,他用濃密的樹葉遮擋住自己,小心翼翼地向裡頭張望。
學堂裡的情形一覽無餘,裡面大約坐了三十多位孩子,年齡從五六隨到十來歲不等,高矮胖瘦都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個時不時打瞌睡的小胖墩,他腦袋一點一點的,像小雞啄米似的,特別好玩。坐他旁邊的是個身著新衣的又高又壯的男孩子,高壯男孩時不時地用一種鄙夷的眼神瞅著小胖子。
張小北在樹葉裡窺視了好一陣,才得以看到先生的真容。先生就是他想像中的先生,身材瘦高,一襲灰色長衫,頭髮和鬍鬚都有些花白,說話聲抑揚頓挫,嚴肅板正。
張小北正待繼續觀察下去,不知怎地,那個總打瞌睡的小胖子像是腦袋上長眼睛似的,頻頻朝柳樹上張望。他望的次數多了,自然而然地引起了先生的注意。
先生先是輕咳一聲,嚴厲地說道:“注意聽課,不要分心!”
小胖子嚇得吐了一下舌頭,再不敢東張西望了。接著,先生在臺上唸了一句什麼,下面的學生便著搖頭晃腦地跟上一句,有的張小北聽過,有的沒聽過。
中間,先生出去了一小會兒,他一走,學生們便開始亂起來了,有的小聲說話,有的做遊戲,有的吃東西。那個小胖子仍是不停地朝柳樹上張望。他還只是望望,他的同桌就壞多了,直接從地上撿了土坷垃就往樹上砸過來,張小北嚇得差點叫出聲來。還好砸偏了,要不然得多疼。張小北這下是把那個高壯男孩恨上了。
他也不敢多呆了,就跟下面的姐姐做個手勢說要下去。姐姐把他抱了下來。
他們又在附近轉悠了一圈,然後又回到廟裡。
這時候已經到了晌午,後院的門開啟了。
孩子在院子裡進進出出,有的在屋子裡打盹,有的在吃飯,還有的在牆根處玩耍,自然也有人看到了張小北,有的好奇地看他幾眼,大多數是不以為然。
張小北想跟他們其中一個搭話,他在旁邊觀察了一陣,最後決定去跟那個打瞌睡的小胖子搭話,想從他那裡套一點關於私塾的資訊。
張小北瞅準機會往小胖子跟前湊,大大方方地說道:“小哥哥好,我叫張小北,是後面的張家莊的。”
小胖子一臉驚訝地看著張小北,怔了一會兒,才拘謹地說道:“小弟弟好,我叫王世虎,人家都叫我胖虎,我是王家莊的。”
張小北笑道:“世虎哥哥好,我剛才就在那棵歪脖子柳樹上偷看你們,你是不是看到我了?”
王世虎聽到這裡,露出兩顆虎牙笑道:“原來樹上是人呀,我看到樹葉在動,還以為是隻鳥呢,哈哈。”
張小北也道:“是我呀,我藏在樹葉子裡,我還看到你打瞌睡了,頭一點一點的可好玩了。”
王世虎又是不好意思地一笑。但比剛才自在多了,兩人的距離也慢慢近了。孩子之間本來就熟得很快,更何況張小北又是一個披著大人皮的偽孩子,兩人很快就熟悉了。
張小北趁機開始向胖虎打聽私塾的事,比如說束脩多少呀,什麼時間入學呀,有什麼要求之類的。
王世虎被這一連串問題問得不知該答哪句好,他一邊撓頭一邊回答:“束脩,我是爹孃交的,我也不知道要多少啦,應該挺多的,反正我的小夥伴也想來,可是他孃親說家裡窮來不了。”
“哦,是這樣呀。”張小北一想也對,胖虎一個孩子哪裡懂這麼多。
王世虎怕自己的回答幫不上張小北,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不過我看到學裡有人從家裡拉麥子給先生,好多好多。”
張小北一怔,原來束脩還能用麥子頂上。他聽胖虎的形容,估計這麥子至少得有幾百斤,幾百斤,古代的畝產這麼低,每年的收成才多少,家裡人口又那麼多,唉……
讓他倍受打擊的還不止這些,從小胖子口中他還得知,學生們每年不光要交一大筆束脩,入學還得備一份像樣的禮物,這叫作“贄敬”。不僅如此,每年的“三節兩壽”也要送禮,三節分別是指端午節、中秋節、年節,“兩壽”則是指孔子誕辰日和先生的生日。這又是一大筆支出,再加上平時的筆墨紙的開銷,張小北默默感慨,在古代,讀書,真的是一種奢侈行為,不是一般的人家能消受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