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問:“哥哥,為何喜歡康康?”
青雲楞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康康的嘴唇可漂亮,爹爹和母親都說康康的眼睛算是他們見過的頂清澈的眼睛了。而且我知道妹妹可最乖巧聰慧了。”
我聽了,知道舅舅舅媽無論我父親有多少孩子,青雲有多少表弟表妹,我都是他們眼中有著清澈眼神的乖巧孩子,於是從琴凳上下來,對青雲說:“哥哥,我不擔心有個才女妹妹,因為我有你們啊!”
青雲聽了也笑這點頭說是。
孃親,我、舅舅、舅媽,還有青雲都並不介意那個奉香的林恬兒,你呢?你什麼時候能夠明白,就算父親不在,你也是中州撫了“春漾”,奏出出水蓮的曼妙女子,你什麼時候明白“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的道理?
最是難懂世間情
柳庭風靜人眠晝,晝眠人靜風庭柳。
香汗薄衫涼,涼衫薄汗香。
手紅冰碗藕,藕碗冰紅手。
郎笑藕絲長,長絲藕笑郎。
這是一首迴文詩,《菩薩蠻 夏閨怨》。
這詩是昔日父母成婚後,日日蜜裡調油,一日父親出門歸來所做。我曾聽孃親不止一次吟誦過此詩,如今卻有個啼笑皆非的局面。
原來父親在京中一日會客時,瞧見在旁侍候的丫鬟素手調弄冰鎮蓮藕,就想起了昔日做的這首迴文詩,唸了出來。一時父親抱在懷中的我那小妹妹竟然照樣得接上了。一眾客人聽見了轟然叫好,都說這詞境界耐人尋味,偏偏又構思巧妙。因也是林恬兒與父親一唱一和的,世人皆以為林恬兒天生有作詩的天賦,果然有謝韞“詠絮”之才,自然那林恬兒的聰慧絕倫從此更是人盡皆知。這回文詩原本是父母閨幃私語,橫豎不過是些撒嬌之意,相思之情。想必我的父親偶爾也會在妻子女兒面前吟誦,如同我孃親一般,恐怕也不是有心之舉,此事傳出,父親也總不好解釋是何時因何人所做。
但此話經世人口傳,回到中州,就成了兩樣。世人皆說前中書舍人之子林泓不僅文章了得,還並非一個不解風情之人,與家中嬌妻美婢都有郎情妾意的唱和,連女兒年紀小小都知道作詩,真是人間第一流的風流雅事。孃親聽了這話,心中想道當日如何恩愛,今日枕邊之人卻與身份地位都不如自己的婢女丫鬟郎情妾意。自己的女兒從小就未曾見過父親一面,未得過父親抱在懷中一日,而那人的女兒,卻是自己的丈夫日日抱在懷中,愛如珍寶。又想到如今我雖然也陸續學了琴認了字,但是天生一段不足,只添病態卻無嬌憨可愛的女兒情狀。暗地裡即便沒有咬碎一口銀牙,卻不免有累積了心病在心中。
自然而然的,因為林恬兒的出色,對照的我更加的平凡和不足,孃親漸漸對我就有些恨其不爭的意思流露出來。很典型的,就是對我學習的要求高了起來。
平心而論,我無論跟隨誰,都不算不用心不努力的,因為在這裡實在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不讀書寫字,不彈琴作畫簡直就要被悶死。但是我的孃親,似乎忘記了我才是一個還不到三歲的女孩,漸漸對我越來越嚴格。
這年過了大暑,孃親見天氣漸漸涼了下來,加快了我學琴的進度,原先我一日不過學一套指法,還不斷的反覆練習,務求基本功紮實,學了兩個月,勾託抹託才漸漸上了手,彈起來不再生澀彆扭。後來又學了花指,但是花指要彈得自然沒有縫隙,其實並不容易,尤其我年紀還小,手指其實很短,要練的完全流暢是真的很不容易。
這日睡過午覺我正在練花指,孃親在一旁聽了半天,眉頭卻越皺越緊了:“康康,這花指也已經練了幾日了,如何花指和勾音還是斷了的?”
我停了手,低了頭,輕聲說:“娘娘,康康愚笨,”
孃親聽了,嘆了一口氣說:“康康,如今娘只能指望你了,你可要用心些。娘雖然不指望你一點即通,但是,家中從你祖父到你父親、叔叔都是聲名在外,你的外族家也都是人才輩出的,你自然也不能落了在後面太遠的,知道麼?”
我站了起來垂首聽著:“是,娘娘,康康知道了。”。生在這樣的家族有壓力是肯定的,不說祖父父親這邊,我的舅舅如今可都是有名的畫家了。假如我不是穿越來的,心理年齡足夠認識這樣的壓力,我估計這具身體不知道要活在陰影裡多少年。我想到這裡,都不禁顫抖: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呢。
其實我也不害怕用平凡的身份站在一群優秀的人的身邊,但我還是盡我的能力去達到孃親的要求,因為我知道她的全部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