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親嘆道:“如今風氣如此,加上府中遠不比我在家時候的規矩大,下人們也是有些這樣的脾氣,我倒是聽陳管家提過說先婆母在時府中規矩嚴的,我雖然年前整飭過一回,但是究竟一時改不過來。急病猛藥醫,大病徐圖之,我把人逼急了,可會出大事的。”
萱玉放下點心,又上了茶就走過來牽我去吃點心,聽了孃親的話白了蔻珠一眼說:“有你賭氣的地兒嗎?小姐這裡千頭萬緒的,你還添亂。平日裡你還不知道這底下人的厲害?雖說她不敢和你叫板,難保日後做事起來給你好看。”
“什麼好看?咱們手裡拿了情理,就只管拿了去做事情,誰又敢說什麼。小姐是當家主母,康康還是長女嫡女呢,怕什麼。”蔻珠說著也扶了孃親去桌邊。
孃親聽了他們的話笑了說:“你們就在我面前拌嘴,還說規矩呢。蔻珠說的在理,萱玉也是為了大家好。這兩年我也漸漸悟了,這為人處世,固然是要站著情理的,不然就名不正言不順,但是隻管拿著情理做事,不說些技巧,到底傷人傷己。”
一席話聽得兩人都虛心受教。孃親說的在理,家務事難管,不是說有了一個理字就能通的,還要權衡再權衡呢。
梅須遜雪三分白
在我記憶中的這一年夏天,家中各人情緒一直處於高亢的狀態,但是對於我的孃親來說卻只是喜憂參半。
喜的是我的父親外出近三年,即將迎來他人生最重要的時刻,而眾人一直認為這將是喜劇結局。另外,我經過鬆風的指點,半年調養下來,已經有了起色。雖然頭髮還是枯黃,但身量高了,抱著也重了,臉色也有了紅潤的樣子。而最讓孃親鬆了一口氣的是家中的收入略有增長。
孃親有時候處理家務並不忌諱我在場,是以家中產業的運作我略知一二。孃親於年頭開始組織給田上農戶發放糧種,秋收後給官府納了賦稅,自己再抽取糧租。這就是家中主要的經濟來源了。我想我家中不外乎古代的地主,這地主也就是擁有田地大小的差別,至於祖父以前做官,也只是在賦稅上有好處而已,說到底還是看天吃飯。若年成好,底下的農民略好些,上面的地主也豐裕些,若年成不好,兩頭都捉襟見肘。
我的舅舅家可能略好些,因為外族家世代也有些經營在手頭,物品有了流通,手頭自然是松乏些。但我家世代並無經商的傳統,加之祖父一味以唸書為要,農工商這些末流自然不如他老人家的眼。因此孃親想要振興家業也只能漸漸買些田地增加收入。
我年前曾聽孃親對祖父提過,前兩年大約天時不好,收成也就不好,大約會有大批的富裕農戶、小地主撐不過去會破產,尤其在青黃不接的時候更是哀鴻遍野。我心裡知道大凡一個朝代經歷了一兩百年,漸漸就會有諸多弊病出現,諸如土地兼併、農民破產成流民,這也是朝代更迭的直接原因:農民一無所有了,自然揭竿而起。眼下這個朝代也頗有點這個趨勢。只是也曾聽孃親提過,百餘年前範遙的革新運動略清了陳弊,這天下才安穩而已。
每年的四五月份就是人們俗稱的青黃不接,此時糧食下種卻無收穫,前一年的屯糧又已經告罄,遇到前一年年成不好,這時候是最容易出問題的。但是對於有心兼併田地的孃親來說卻是個好機會。
這日卻已經是六月上下,陳管家進來回話的時候,我才歇過午覺,我正開心的享受萱玉給我打涼爽的風。
“夫人,上回一批富農的田已經陸續簽了賣田契,如今地裡的莊稼也沒耽擱,長勢都是好的,這是一批地契,請夫人過目。”
孃親接了在手略略翻了就說:“如此甚好,只是這一疊子倒麻煩,而且我們這樣做了,雖說是你情我願的,但是難保中間有些小人有弄舌的事情,恐怕還是要過一過官府才好。我想過了,頂好是請了縣丞做公證,又把這些田都請了人丈量了,做成一張大的地契,豈不方便?”
陳管家連連點頭:“正是這話,小的這就去辦,只是這官府”
“此時需要報給公公知道,倒是自然就解決了。不過陳管家,你可要看好底下的家丁,公公曾囑咐過,這田地都是人家的命根子,若非實在無法決不願賣的,是以我們買了也要厚道,不僅不可有欺凌,還要時時照拂著。”孃親並未多想,只是仔細吩咐。
陳管家聽了忙站起來說:“不敢!夫人,我定然約束自己和手下的人。我們家是什麼人家,少爺還在京中謀出身呢,我們那能給少爺夫人們抹黑丟臉。”
陳管家已經是家中的老人了,多年來都忠心老實,和田上的農戶多有交往,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