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陷入絕境時給過他溫暖。所以,他不會在不需要時就拋開他。這或許,真的是母親給起的名字的原因吧……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念義覺得自己最近和“西門”兩個字比較有緣。昨天晚上起頭講起了“西門家義子”之後,諸人的八卦熱情馬上一發不可收勢,一群大老爺們,圍成一團講起了南京城的流稱蜚短奇聞異事,交流會愈演愈烈,與會者的情緒也愈發高漲,最後,連早早睡下的朱夫子也被人給扯了起來,冷著一張臉加入了諸人談話。“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如今是參加一次八卦會的所聞又勝於行萬里路了。”清晨散會時,朱夫子依然打著官腔做了最後總結。
念義心下頗有同感,可不,這一夕之間,他就對這南京城的風土人情民俗民生有了深入瞭解——
南京城。地處“吳頭楚尾”,素稱六朝勝地,十朝都會,是著名的歷史文化名城,卻也是有名的幽怨之城。南京的不幸,如果要追究到誰的頭上的話,最初的罪魁禍首怕是非那個秦始皇莫屬了。據說當年就是這個秦始皇,在一統中國後巡遊此地,看出了南京(當時稱金陵)暗藏的帝王之象,於是下令開鑿運河,以瀉王氣。後來又遇到那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諸葛孔明先生,赤壁大戰前夕,諸葛先生途經南京(那時還稱秣陵),在清涼山上裝模作樣一番覓龍、查砂、觀水、點穴後,胡縐了一通什麼“龍盤虎踞,真乃帝王之宅…”、“寧飲建業水,不食武昌魚”之類的吉言,硬是把孫權給騙遷都到南京來了。從此以後,包括孫權的東吳,東晉、宋、齊、梁、陳、五代南唐、凡是在此定都的王朝,就沒有一個長命的。而到了這大明朝,朱皇帝終於是想明白了,匆匆地遷都北京了,坐北統南,安心的當著他的聖朝天子,算是逃過一劫。
經歷過千年坎坷風霜洗禮,南京城民平和文靜、處變不驚、忍耐克己;經歷過千年都城文化薰陶,南京城民文雅有禮、落落大方、不亢不卑。他們小心謹慎,不愛惹是生非,又不乏高雅情調。可是,南京城城民的最大的特色,卻是——“八卦”。現下的南京城民,再提起那些風流人物的瀟灑逸事,就不再是六朝金粉之地、吳宮花草、晉代衣冠、明祖殿堂……甚至那絕代傾國的秦淮名妓、傾盡一江春水也洗不去無盡愁的李後主,也不再有資格作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今日南京城民最關注的,無疑是城中兩在鉅富——西門家與聶家的風吹草動……而這一切,其實又與南京城每個城民的生活息息相關。
例如,今天清晨的時候西門家的小公子喝奶噎到了,城中三大神醫早飯就到西門府用了。病重垂危的諸位也先忍了,吊著一口氣等神醫們回家再病吧。又例如,中午的時候聶府四少爺走路絆倒了,下午臨近聶府的幾條大街開始整修工程。官老爺又毫不吝嗇的賞給聶府一面“造福四方”的大牌扁。念義留心了一下,才發現,竟然連他自己的生活,都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與這兩大家族發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絡……以往他常去乞食的幾家店鋪,的確有大半都標榜著“西門”或“聶府”的字樣。兩家的行善積德樂善好施乃是傳統,濟貧賑粥修橋鋪路之類的義行都是常事。單就這月餘時間,念義趕上的賑粥就有五次以上。
“今天是西門家小公子的生日,西門家又要大放義齋!到得早能撈到不少好料呢!害我大清早就往城裡趕。”“本來嘛,咱們這些窮光蛋,還不是三牌樓的狗跑到四牌樓啃骨頭——為了一張嘴,苦壞了兩條腿”“說起來,過不久,聶家的四少爺的壽辰也該到了。”
“嘿,可不就是這個巧嘛,這西門家和聶家還真是表裡似的對稱著。連藥罐子澇病鬼也能送作堆。”“呸呸呸!也不怕風大閃了你的舌頭,留點口德吧!咱們南京城的人,可承了人家兩家多少情啊!”“對啊對啊,我和我那婆娘可是每天都幫忙求神拜佛,希望兩年小公子能活得長久一些呢。”“呵呵,那樣的話,咱們也可以多吃幾年的白食了。”
混在一群等著賑粥放齋的人群裡,念義的耳邊不時飄過如上對話。只是,現下他最關心的問題,與聶四和西門恩的壽元長短無關,只是一心盼望著那鍋四喜羹不要在輪到他的時候放完。念義可不想到巴巴的跑到南京城的另一邊去幫朱夫子討那一碗羹。西門府賑粥一向秩序良好,眾人按先後順序排隊,並不哄搶。可是畢竟人多,念義小小瘦瘦的身子擠在一群是他兩倍大的乞丐之間,整個人幾乎被淹沒。他用力抱緊了懷裡的比他的小腰還粗上三分的大陶罐隨著人潮飄流,那可是吃飯的傢伙,絕對不能打破。
突然,前面的人聲嘈亂起來。念義努力將頭從身邊一個男人的胳肢窩裡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