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可容情》
作者:于晴
(一)
“……喏,臭小子,你要明白,所謂'義'字呢……它啊,其實有很多層意思。諸如事之宜、正義。過去不是有個聖人叫什麼孟子的嗎?對了,講到他,還有一個有名的故事收'孟母三遷',我有沒有給你講過?”“……已經講過了,義父……”
“啊…講過了嗎,這個孟子呢,他的《孟子告子》上就有這麼一句——'捨生而取義者也'。這個'義'呢,指的就是'正義'。”“………”
“但其實呢,'義'字啊,人們最常取的解釋莫過於'情誼、恩誼'這樣的解釋,不是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嘛——'做人要有情有義',所以嘛,你絕對不可以'忘恩負義',否則就是豬狗不如的畜生!明不明白,臭小子!”“……知道了~~~~義父……”
十月素秋的一個晚上,南京城郊的一所破廟裡,斷斷續續的傳出如上聲音。發言者口中所講的話雖是些條理分明的道理,但含糊不清的吐字,再加上三五不時夾入的罵罵咧咧,著實顯得有些不倫不類。這座廟堂,原本供奉的是武聖人關二爺,但因地勢偏遠,香火實在不怎麼鼎盛,再加上年久失修,久而久之,來參拜的人少了,反而成了一群乞丐的聚集地。他們白日裡分散在城裡各處乞食,各自為生,晚上天寒地凍無處可去了,便聚在這廟裡,求一棲身之所。這些乞丐三五成群,各找投契的,湊在一起聊著些日間見聞,不時傳來起鬨笑罵咧。而最為人注目的,還是正對廟門的一老一少。別的乞丐都縮在靠牆偏角之類的背風處,偏是他二人就坐在殘舊的神像之前那最醒目的空地上。年老的一人,已有60上下,鬚髮皆白,一襲文人長衫雖骯髒襤褸,但卻穿戴整齊。眉目倒是清朗,只是嘴角下耷,一幅不?言笑的嚴肅古板,看來有些駭人。他一邊往嘴裡塞著些城裡最有名的食肆天香樓的殘羹,一邊指手畫腳的對那向火堆裡添柴的孩子講著。乾柴焚燒時,發出輕微的爆裂聲,夜風撫過,火苗猛得竄高几寸,映得那孩子的臉像燒著了般透著一股健康的豔紅。細看了,那孩子最多才不過7、8歲大,一頭枯燥的黑髮糾結著,卻還挽成個髻,以雜草破布束了。他面上有不少媒灰汙跡,但不掩其五官清秀。一雙眼睛大而瑩潤,眼神卻有些陰沉,火苗躍動影像映在其中,一時辯不清流溢在眸中的究竟是火焰光華還是飛揚神采。
“喏,你叫我'義父'……”
喝著破陶罐裡熱好的剩粥,老人稍停了訓話,待想起來時,又補充道:“在這裡呢,'義'要解釋為'名義的'。也就是說,你我根本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外人,以前是我在你娘死後收養了你,現在,自然而然輪到你來養老子我!你是不是很有意見?臭小子!”“……”
孩子抬起頭,看了一眼老人捧著的陶罐,一瞬間,眼中閃過銳芒,嘴唇幾下開合,卻終沒發出什麼聲音,待轉開臉,嚥了口口水,才拖著腔答道:“義兒怎麼敢……義兒若不是蒙義父收養,早已和孃親一樣客死他鄉。義兒一定會好好待奉義父……”“哼,算你臭小子省事!喏,把這些湯喝了吧!明天去'食為天'討些四喜羹來。有陣子沒嘗過那劉大廚子的手藝了,老子想得緊!”他之前文縐縐的講些字義典故倒還沒什麼,聽到這裡時,卻有人笑了起來:“朱夫子,你這老頭好不知趣,給你鍍上三分銅就當自己是十成金啊!就算你老頭真的曾經登堂拜相,現在也不過是個臭要飯的,還敢那許多講究。小義跟著你也算倒了血黴了!他每天辛苦,卻養了你這麼個大飯桶,好吃懶做不說還涮嘴皮子,講什麼'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倒顯得是他佔盡你的便宜。哼,也虧這孩子好脾氣,換做我,早不耐煩的把你這老骨頭給拆了。”這人的話馬上引起數人的響應。大家鬨笑著表示贊同。
這朱夫子和他領著的那小孩是月前才流浪到南京城的。據老頭自稱,之前還曾是朝庭大員,因政局動盪被貶謫回鄉,路遇那孩子和他母親病倒路邊,便幫忙照顧。不想後來一行人又路遇強賊,不僅財物被奪,舉家上下也盡數被屠。僅他二人逃出生天。朱夫子本想到南京城訪得舊友,可那人卻又早已舉家遷走。兩人無奈下只好乞討為生。初時,還是他照顧那孩子居多,可老頭雖落迫卻仍放不下一身傲骨,兩人常常食不裹腹,後來反是那孩子口角伶俐,乞來不少食糧衣物。到現在,朱夫子每日索性不再出門行乞,要那孩子照料一切。偏那孩子也極是重義,乞來了食物自己總是不吃,先拿來獻給朱夫子。其他人看不順眼嘲笑這老頭幾句,朱夫子初時還有幾分歉疚,聽多了反而習以為常,竟也不以為意了。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