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溫潤如玉的笑容,看似手無縛雞之力,亦無下屬助陣,孤身一人,卻一步一步將所有人再次引入局中,在幕後暗自操縱著這場天下大變的青年,祈世子在戰慄的同時,心中興起了一種奇怪的想法——突然能明白,皇上為什麼想廢了那人的武功。“夜語昊啊,你到底能作到什麼程度?!”聲音在寂靜的養心殿內迴響,宮女太監們不知所以地抬頭,看著喃喃自語的祈世子仰天一笑,笑容中,竟有絲無奈。尾聲婉轉曲折的樂聲在小山谷中徘徊低吟,悠悠盪盪,悠悠盪盪,輕易就融入了人心。獨坐樹枝上的青衫人耳朵一動,突然收起簫,樂聲猛然中斷。他低頭往下望著。“是你。”樹下的青年一身月白,消瘦而憔悴,眸子卻亮若晨星,光芒內斂。他微微一笑。“虛夜梵,我的第三個請求雖然已經用了,但執行的時候還沒到達,我可以更改這個請求吧。”青衫人沉默片刻,手中竹簫一轉,淡淡提醒。“在雁蕩,可是你親口說,你若重傷將死,我絕不可以再次救活你。這正是你的第三個請求,三諾已畢,無須多言。”“可是我改變主意了。我現在並未重傷將死,這個請求還在有效期內,我可以要求更改。”青衫人眯起眼,打量著夜語昊。“意思是,你現在不想死了?”“是的。”“為何?”夜語昊呼吸一滯,抿唇沉默下來。青衫人也不催促,背靠在樹杆上,閉上眼。“……如果非要說個理由,那就是三年前你說過的那句話:只要人還活著,就有無限的可能性。”夜語昊慢慢地回答。他消瘦了許多,雖不到形銷骨賅,卻也是弱難禁風。原本,瘦成這樣的人,應該是給人涼淡悽慘的印象,但他一身高傲凜然,卻更襯出眉宇的清奇俊美。青衫人並沒有睜開眼,聞言輕輕一笑。“你終於聽進心裡?”“因為,活下來好象不是那麼糟糕的事,反正不會比現在更慘了。”夜語昊亦是一笑。“而且,我還想看著那些人……”“那些人?”青衫人睜開眼,挑了下眉。“那個餵你服下千葉迴天果的人?”夜語昊心一跳,雖知青衫人語出無意,但與事實太過接近的問話帶起回憶,讓他臉色微赭了下。“還有一個壞脾氣的少年……我還想見一個抱琴的黑衣人,一個拿羽扇的白衣人,一個專門做怪藥的青年,一個長了白髮的紅衣人,還有一個娃娃臉的少年,如果可以,連那個笑得很老實的藍衣人我也想再見見……”“夠了夠了,你還有這麼多人放不下,自然是不想死了。”青衫人頭痛的打斷他的話,“所以倒黴的是我了。”夜語昊聽著抱怨只是一笑,不予置評。在青衫人跳下樹時,他突然問了一句。“你在秦嶺吹簫引鳳,對那隻被釣上的鳳感想如何?”青衫人在半空中真氣一滯,落下時一個踉蹌,跌了兩步才立穩身子。哎呀,自己出賣了他的事果然還是被知道了。這樣自己的抱怨豈不是變得很假了麼?要不要弄假成真,乾脆不救這小鬼——青衫人心中如是忖著。抬起頭來,卻見夜語昊已轉身先走,方才對話時一直沒感覺,此時看著瘦削背影,只覺萬分蕭疏,紫眸注視片刻,微微一凝,忍不住問道:“以後呢,你不回他身邊?”穩定的腳步一頓。青衫人等著答案。良久之後,只有一聲輕嘆。輕嘆落地無聲,很快就被風捲走。——————————————————手中握著透明的血玉,是倫王指揮下令的最高憑證,緒羅玉令,也是倫王從不離身的佩飾。在軒轅放離夜語昊不久,祈世子就收到這塊血玉。他順藤摸瓜,終於將一切原委弄清——原來,當日他們的確是困住了倫王,倫王心性高傲,在走投無路下,於密室中橫刀自刎,本來要找倫王合作的那兩位塞外來客被重兵所阻,來遲一步,只見到倫王的屍體。其後,他們帶走倫王屍體,想用易容之術來作個假倫王,不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被夜語昊尋上了門,也不知夜語昊使了什麼手段,讓他們答應了與他合作,甚至幾近淪為下屬的地步——這點從夜語昊遠在京師,雙方卻能配合的天衣無縫,甚至在夜語昊重傷時,倫王那方也不敢趁機自作主張便可知——而軒轅想來也是從這一點上發現了不對。“皇上,你將千葉迴天果給了昊帝座,真的不後悔麼?”解決了倫王之亂,看著臉色鬱悶了好久的軒轅,祈世子決定直犯龍顏。軒轅託著腮,因為內亂已解決,手上批奏大大減少,正閒極無聊釣魚中,聞言,嘿了聲。“他即已不想死了,朕留著他作甚?好讓大家變生腋下麼?武學一道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他荒廢了八年,縱使恢復了武功,又能怎樣,沒有一段休養,休想回到當年狀態,更不用說趕上朕——這般順水人情,朕不作又更待何時。”祈世子發誓自己若會信了他這話,就認他當爺爺。“連御醫及獨孤離塵都束手無策,皇上真信昊帝座能平安無事?”“這世上有能力殺得了他的人,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