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左右兩旁均擺設著長几錦席,唯一空閒的,便是石臺正前方那莫約一丈長,美姬起舞之處。
見崔莞一副胸有成竹,穩操勝券的模樣張顯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他小心翼翼的看向身旁的劉珩,心中斟酌著該如何開口,好令劉珩打消念頭。
可還未容張顯出聲,劉珩已然掀動薄唇,淡淡地道:“準。”
張顯身子一僵,後背一陣嗖嗖發寒,卻不得不咬牙執行。
在劉珩應允,張顯出言之下,除去一直在門外當值的侍衛外,餘下的閒雜人等,均一個個老老實實的跪在了崔莞所指之處,垂頭含胸,面面相對,排成兩列。
隨即,也不待劉珩張口,崔莞忽的大步走向那些跪在地上之人,她的步伐,從容,沉著,一步一步,好似踏在眾人心尖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 陰差陽錯與君別(中)
“能在戒備森嚴的郡守府行刺,刺客的武藝定然極為高強。”
崔莞邊走邊朗聲言道,她走得極慢,目光炯炯有神,專心致志的掃過每一個覺得可疑的人,“善武之人,晝夜苦練,四季兵器難離手,虎口之處定然存有厚繭,諸位,為表自身清白,還請諸位將手心朝上,置於身前。”
她的話一落,跪在地上的眾人紛紛探出手,依言攤開手,掌心朝上,均擺在身前。
大堂中燭火高懸,明亮異常,崔莞無需持燭火湊近細看,亦能看清掌心上是否長有所尋的繭子。
她的身子本就細弱,即便腰肢裹粗了幾分,比起尋常少年來,仍舊顯得瘦小,腳步落在綿軟厚實毾鄧上,幾欲無聲。
一時間,大堂中靜到了極致,便是崔莞行走間廣袖衣袍窸窣的細響,也仿若暮鼓晨鐘,聲聲入耳。
不少匍匐跪地的侍婢家僕或是美姬,面白似雪,手心中冷汗點點,更有甚者已是抑制不住微微顫抖,可饒是如此,也無人敢動彈一分。
崔莞在眾人間來回走動,謹慎的目光仔細打量過一雙雙或粗糙黯淡,或細膩白嫩的手。
屋外,夜色漸濃,一輪圓月躍上枝頭,散發著瑩瑩輝芒,這如水的月華灑落山河萬里,卻止步與裡外通明的芙蓉園前。
燈火輝煌的芙蓉園大堂中,崔莞垂眸抿唇,神情沉凝,一步一頓,慢慢自左側打量至右側,又自右側打量回左側,一來一回,週而復始,不知耗去了多少時辰。
張顯神色陰冷,他目光如刃,死死盯著崔莞的一舉一動,那雙細小的眼眸裡,透出一絲極淡的殺意。
不行,絕不能任這小兒折騰下去!
張顯把心一橫,決定出言打斷崔莞,卻不想就在他口中的叱喝衝出之際,崔莞猛然止住了腳步。
她定定站在左側靠近石臺之處,一名身著湖藍長襖,髮梳傾髻的侍婢面前,清脆響亮的聲隨即傳開,“不知這位小姑子,姓甚名甚,是何人侍婢?又當何差?”
這道聲音一出,原本沉悶的氣氛霎時一振,眾人紛紛側首,再度齊刷刷的將目光鎖於崔莞與那侍婢身上,儘管這些高高在上的貴人們心中嗤笑崔莞不自量力,但那一道道名嘲暗諷的眸光後,仍隱隱透著一縷興奮之色。
此時此刻,沒人留意到,張顯略略張開的口角與微微發白的臉色。
那名侍婢顯然沒想到,崔莞選中之人竟是她,窈窕的身子忍不住一哆嗦,匍匐得更低了,前額幾乎貼在毾鄧上,顫著聲,結結巴巴說道:“奴,奴……”
好似太過驚懼,那侍婢支吾了半晌都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就在這時,張顯冷著臉,沉聲道:“她是我這芙蓉園中的侍婢,專司奉酒一職。”說著一眼掃過那侍婢攤開的掌心,冷冷譏笑道:“這侍婢雙手白皙,並無一絲結繭痕跡,怎麼?有何不妥?”
張顯的話剛落,大堂中又想起幾聲輕微的嗤笑,不過轉瞬便忍下了,唯有劉珩半闔的眸子不冷不熱,懶懶的盯著她敷了灰粉,容光盡隱的小臉。
崔莞懶得與張顯胡攪蠻纏,也不理會他那連聲的追問,淡淡一笑,出言反問道:“請恕小人無禮,敢問郡守大人一月設宴幾何?宴席可均是在這芙蓉園中?”
“你……”張顯氣息一窒,微白的面色頓時漲得通紅,被氣的,他在齊郡積威已久,從來不曾有人與他這般說話,可眼前這卑賤小兒,竟敢,竟敢……
“嗯?”許是不耐了,劉珩頭也未抬,鼻中輕輕地哼了一聲。
聞及這聲若有似無的輕哼,張顯通紅的面色唰的一下透出一片蒼白,險些脫口而出的叱喝生生噎在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