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瞅著我笑了:“你一介書生能幹得過他們嘛?再說了,咱這是到了他們的一畝三分地,人家人多勢眾,遇事老少爺兒們一起上,你就是有三頭六臂也招架不過來呀。我看啊,你還是打掉牙往肚子裡咽——忍著點吧,好漢不吃眼前虧。況且咱是工作隊,是代表上級來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得注意點影響。”
“那咱就這樣眼睜睜地叫他們一次次地當猴耍!”
從他的眼神我看出了他內心的不滿和氣憤,但出於某種考慮他還是儘量地控制著自己。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這種考慮是不願意在工作尚未開展之前就把關係搞僵,以至於使後來的工作無法應對,這也正是一個老群眾工作者與人不同的獨到之處。
“先忍一忍吧。你是讀過書的人,不記得有這樣一句話,叫做‘小不忍則亂大謀’嗎?”
“那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這麼捉弄人啊!我們初來咋到,怎麼的他了?”我說。
他笑了:“我們是幹什麼來的?他們老早就清楚,心裡不順能待你好嗎?小夥子,更難的事恐怕還在後頭呢,你要有思想準備喲!”
“唉!”我哀嘆了一聲狠狠地罵道:“他孃的,真是牛掉井裡受鱉的氣呀!”
9、多虧房東大娘的幫助(1)
看樣子我倆真的要在地上蹲一宿了!白天捱了一頭晌的凍,接著又幹了一下午的活,渾身上下又酸又痛,很想鑽進熱被窩裡好好地睡上一覺,可不曾想……唉!正在我倆愁苦著臉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心裡盤算著怎樣才能捱過這一宿時,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房東大娘掖下夾著一小捆幹蒿子杆走進來。她是被薛連舉們稱作奉軒大伯的老伴,而奉軒大伯則是今天白天在井臺旁提水滑倒的那位老者。這點我倆剛一跨進張家的門,就一眼認出來了。
“炕涼,睡不下,是不?”張大娘慈祥地瞅瞅隊長和我說。
她多說有五十四、五歲,可從她那張飽經風霜歷盡滄桑的臉上看去,卻要比實際年齡老許多,象個六十多歲的人:深深的皺紋佈滿了額頭和眼角,牙也缺了不少。然而,就在這張普普通通的臉上,卻透著一個鄉間老婦的善良和敦厚。
“一起根兒俺就跟薛隊長說,這屋一冬天沒住過人,不行。可他說城裡這些來工作的同志,都是些能吃大苦耐大勞,是什麼什麼特、特殊……材料製成的人,這點小苦經受得了。”她邊說邊搖頭,還不斷地嘆氣,“可不管咋說,人都是肉皮長的,咋能在這涼炕上睡覺呢!唉,作孽呢!作孽呢!………”
看見她拿柴禾來了,我眼睛一亮,身子往上一躥跳起來,迎上前去把它接過來。
“往年倒是不缺柴禾燒,隊裡有個鋸木廠,給人加工板材,剩下的板皮子、鋸末子就分到各家去當柴禾燒。可這些年來,年年都搞什麼‘雞叫’(是當地人對基教運動的謔稱),說這是什麼、什麼‘棄農經商’,發展資本主義,所以硬是逼著把加工廠的鋸給停了,沒法子,就只好出去十多里地,到河灘上去打水蒿子杆涼幹了燒,那些家有勞動力的還行,可像俺們這樣老姑母倆的可就難啦,唉!作孽呢!作孽呢!……”張大娘嘮叨著,突然像意識到什麼,瞅著我倆愣了下神,然後不無驚慌地說:“看俺這傻老婆子,都瞎咧咧了些什麼,真是多嘴!多嘴!……”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9、多虧房東大娘的幫助(2)
這時,她見我從隊長那裡要來火柴點著一團廢報紙,然後將那捆蒿子杆一股腦兒地全都塞進了炕洞,忙擺手說:“不成,這樣不成!這樣柴禾就是全都燒光了,炕也不會熱的。”
“那咋整?”我瞪著兩眼問。
“你起來,俺給你燒。”
我倒出地方來,她挺費勁兒地蹲下身子,把那捆柴禾從炕洞裡掏出來,然後開啟捆,一根根地撿起來,折成筷子長短,一小把一小把地往炕洞裡塞。這樣,燒了一會兒,她伸手在炕面上摸摸,笑了,說:“熱了,快、快把被褥放開捂上!”
我倆齊動手,三下五除二就將炕面用被子鋪了個滿,唯恐有一丁點熱氣跑掉。
還有一些蒿杆,張大娘繼續像先前那樣燒著,且一邊燒一邊跟我講:“看見沒有,就這麼燒,要像你剛才似的,一捆柴禾全都塞進去,忽忽忽,燒得可到挺旺,可不多一會兒就燒沒了,炕洞沒熱,熱氣就全被煙筒抽走了,到了還是個冷。”
“是啊,大娘,不管做什麼都有學問呢!”我心服口服地說。
“炕熱了,別耽擱了,快鑽被窩子裡睡吧。”張大娘把最後一根蒿杆塞進火裡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