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暈。半張半合的小嘴嫣然地笑著,顯得那樣可愛。
老人看看姑娘,又看看小船,笑著用高山族土語說道:“這是你的玩意兒嗎?”
“是的,我跟著它從小溪那頭一直追到這頭;它自己停在這兒的嗎?”姑娘並沒有對老人懂得她的語言感到驚奇。
她的族人和漢人經常做生意,漢人懂得高山族語的人現在越來越多了。
“就在我腳邊。它一直衝到這裡,然後就翻了船,停在我左腳的腳後跟和杖頭中間了。”他頓了頓手杖說,“你叫什麼呀?小姑娘?”
“額綾。”姑娘說著話,把老人遞給她的玩具藏進籃子裡。
“額綾,好聽的名字,”老人目不轉睛地瞧著姑娘,眼睛裡流露出一絲慈愛的笑,“其實,我本不該問你的名字的。……溪水突然把這隻小船衝上來,緊跟著你就出來了……歲數大的人,可是不禁你這麼嚇啊……”
“對不住,老伯。”姑娘抱歉地說道。
“老伯,你來這裡做什麼?”
“採藥啊。”老人笑了,拍了拍身邊的竹筐。
“噢。”姑娘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自己跑得有些遠了,她剛打算向老人告別,老人卻叫住了她。
“孩子,你看!”老人用竹杖指了指遠處,便快步向河邊走去。
額綾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此時霧氣還沒有散盡,其中影影綽綽顯露出一艘巨大的船隻的輪廓,它正在慢慢地轉向河口。它那捲在一起的風帆活躍了起來,時而像垂花飾物似的吊在那裡,時而又展開來,宛如許多面帶有巨大褶皺的盾牌,軟綿綿的貼在桅檣上。船上響起了人聲和腳步聲。岸邊的清風徐徐吹來,懶洋洋地拂動著帆篷。和煦的陽光終於起了作用,風力加強了,霧氣消散開來,陽光照在桅杆橫桁的紅色龍旗上,化作一片綺麗多姿的紅色雲霞。帆影在白色的桅檣和繩索上輕輕地移動著,巨大的煙囪冒著輕煙,船上的一切,除去那彩旗歡樂無比的顏色,樣樣都是淺藍色的。
額綾在山上目睹著這一切,她久久地擦拭著眼睛,直至確信自己沒有看錯。輪船已隱沒在河灣後面,她還在那裡張望。
她驀地跳起身,心頭急劇而猛烈地跳動著,這時,“威遠”艦正以它的左舷同海岸保持一定角度繞過一個不大的海灣;在紅色龍旗的火也似的光芒映照下,有如夢幻一般。
額綾被這一事件的不可抗拒的風暴捲起,不知怎的就跳起來,直向大海奔去。跑至第一個路口她便幾乎沒有力氣再跑了,她兩腿發顫,呼吸時斷時續,生怕喪失毅力,於是頓頓腳鎮定了下來。一路上不時有一些岩石或林木將龍旗擋住;她擔心那紅色的旗幟會像幻影一樣消失,急忙從這些惱人的屏障旁邊跑過去,當重又看見輪船的時候才停下來輕鬆地喘口氣。
她看到,輪船上的小樓(飛橋)上,站著一個個面板曬得黝黑的人。這些人當中站著一個穿著錦繡衣服的年輕人,這個人額綾覺得好象十分面熟,恍惚從幼時起就認識。他正站在那裡,舉著一個長長的筒子,向岸上眺望,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這笑容溫暖著她。而額綾卻不知怎麼害怕了,回身向後退去。
由於激動,由於雲彩在飄動、波浪在翻滾,由於那遠方的天色與海水的閃光,她已分辨不出究竟是什麼在動:是她,還是輪船,或是陽光和大海——一切似乎都在浮動著,讓她感到莫名的心慌。
她感覺輪船上的那個年輕人似乎在望著自己,獵手的本能讓她伏下了身子,躲進了林中。
“大人看到什麼了?”按察使銜分巡臺灣兵備道吳大廷看到林義哲舉起了望遠鏡,在一旁問道。
“那邊兒剛才象是有人……”林義哲仔細的用望遠鏡搜尋著岸上鬱鬱蔥蔥的密林。他剛才看到一個俏麗的身影在向這邊張望,可他一舉起望遠鏡,那個身影便消失了。
“這一帶確是番民出沒之地。”臺灣鎮總兵楊在元道,“番民偶有在此處行獵,但因地勢險峻,又多瘴氣野獸,並無多人前來。”
“這臺灣的瘴氣,我可是深有體會了。”林義哲看著籠罩在林間的那層淡淡的薄霧,不由得嘆了口氣。
中國南方多瘴,發於春末,斂於秋末。各地的瘴氣都是清明節後發生,霜降節後收藏,自南交(越南南部)以南以西的瘴氣四時不絕,尤其以冬天、春天為最厲害。
中國傳統醫學說的瘴氣,其實就是熱帶原始森林裡動植物腐爛後生成的毒氣,主要原因就是無人有效地處理動物死後的屍體,加上熱帶氣溫過高,為瘴氣的產生創造了